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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不知道萧家的男人是不是祖传命短,萧珩也是壮年驾崩,萧翊继位,我成了太后。
萧珩与我做了一辈子表面夫妻,临崩前拉着萧翊的手嘱咐,「你母后活得太苦了,你要好好孝顺她。」
小辈们不明白,我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整天乐乐呵呵的富足老太太,哪里就苦了,只当萧珩是病糊涂了。
萧翊这孩子母亲早逝,从小养在我身边,对我还算孝顺,每日晨昏定省来我宫里陪我打麻将斗地主,出去还兢兢业业干他的皇帝。
在我每个生辰都帮我办一场奢侈的寿宴,一直到我六十四岁。
19
庆安殿。
我和闻照远远对视以后各自入席。
过了阵我见他悄然离了席,于是也赶紧借口离开。
刚才他朝我使眼色我就感觉这小老哥想搞事情。
我撇下所有人,独自到了冷宫偏殿。
他果然在酒窖里等我。
「快快快帮帮我。」我一路过来一边拆头发,终于成功将头发缠成了个鸟窝。
闻照笑着上来帮忙,「多少年了你还这样,真拿你没有办法。」
我也笑,「幸亏是在这里,这要是在外头叫他们见了可了不得,当朝太后幽会当朝丞相拆头发,啧啧。」
边说边想起来我如今是个六十多的奶奶了,我还怕人家说个屁。
一通折腾我俩都气喘吁吁,这把老骨头确实嗨不起来了。
我问闻照:「你叫我来有事吗?」
他点头,「阿蓉,我要致仕了。」
「哦。」年纪到了,确实该退休了。
自苏芷韵走后闻照终身未娶,如今他府中都是门客和他收养的孤儿。
我不由道:「然后呢,致仕以后你去哪?」
他微微笑道:「回府养老,养花种草遛鸟吧,京都无所事事的老大爷不都是这么个模样吗?」
我点点头,「适合你。」
继而我俩许久无话,连闻照都要同我告别了啊,我轻轻想。
为掩饰失落我没话找话,「没想到这一辈子走到最后只剩下咱们两个,我们和萧绎在这偷酒喝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还有陛下。」
他知道我说的是哪个陛下,应声点头,也学我慵懒往酒坛子上一靠,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阵,他道:「阿蓉,有些话我藏了一辈子,再不说我怕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还记得我们年轻时候第二次见面吗?雪后万物皑皑,独你穿一身红衣,耀耀夺人眼,偏神情却那么悲伤,让人想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博你一笑。」
「你问我要剩下的七十两银子,其实那天我是带够了钱的,不知为何我却不想还,我巴不得你问我讨一辈子的债才好,这样我就可以把一辈子赔给你了。」
说到这里他哭笑不得,「谁承想你那日临别时,竟提出要跟我拜把子,还说我人傻钱多。我从没见过你这么爱说实话的。」
我不知道他当时存了那样的心思,看来傻的人是我。
我想起了被我压在箱底的玉佩和红衣,该还给闻照了。
我老脸一红,「嗐,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呢?」
「是啊,都过去了。」
「阿蓉,我此生不悔遇见你。」
「我也是,还有萧绎。」我道。
倦客如今老矣,旧时不奈春何,几曾湖上不经过。看花南陌醉,驻马翠楼歌。
我以为一辈子很短,其实很长。
(作者:摩羯大鱼)
「今太子体乾降灵,袭圣生德,教深蕴瑟,气叶吹铜。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姜家扶政有功,匡国有义,实乃真臣也。又姜家女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其与皇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女许配太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太监宣读这道圣旨的时候,我刚刚九岁,正跪在地上偷偷捻着袖子里的暗扣玩儿,并不清楚大人们的心思。
母亲将我抱到太监脚下,跪承旨意。我懵懂接过沉甸甸的圣旨,按父亲一早教过的意思道了句:「谢主隆恩,臣女必不辜负陛下好意。」
然后便是众人的欢笑声、赞叹声、祝贺声,声声清亮的女声里突然传来一声浑厚的男声:「泽儿你看,这便是父王为你寻的太子妃。」
「皇上万安,太子吉祥。」我跟着众人一同参拜金灿灿的那一对儿父子,站起身来时藏在了母亲身后,不敢逾越半分。
太子妃人选落定大概是一件十分值得庆祝的事情,皇上带着一干妃嫔和我的母亲去紫宸殿商量宴会,留了我与太子在凤栖宫独处。
「等你长大了,孤就娶你。」这是宋睿泽与我说的第一句话,带了些清寒的冷意,不庄重,不温柔。
「娶我?就是生辰礼吗?生辰礼为什么不是今日送?我长大?是我十五岁时的生辰礼么?」我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怯生生盯着他佩戴的貔貅玉玦瞧,那玉玦上的金线璎珞可真是好看。
「是啊。」半晌后,他让宫女将我抱到椅子上才轻轻回答。
「没有大人在,你怎的还坐得这般端正?给你,吃吧。我不会告诉大人的。」我用力挽起袖口确保不会沾到新衣服时才放心地拿了一块桂花糕给他。
「孤也是大人,你不怕孤么?」他想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却突然笑了,拈起我手里的桂花糕放在嘴里。
「你不像其他大人一般老,而且初识就送我生辰礼,虽然……虽然有些晚。」我也急忙往嘴里送了一块桂花糕,绵软甜香,唇齿馥郁。
「扑哧……难不成你嫁给孤时就也老了么?」他又笑了,然后挥手让宫女下去给我拿蜜糖。
听见嫁、蜜糖三字,我心里咯噔一下,掏出手绢擦了擦手,瞟着眼问他:「你是傻子吗?」
「何出此言?你不知孤是谁么?」他有些不悦,狐疑地看着我。
「你是太子啊,可我姐姐要嫁的小侯爷还是傻子呢,他还爱吃蜜糖……」我小声念叨着,想起了姐姐时常皱起的眉眼。
「怎么,孤竟比不得小侯爷了?你看看这诏书上,写着孤的名号。」他摊开皇上赐我的圣旨,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要我念。
「姜家有规,女子九岁开蒙,我今日刚九岁,还不识字呢。略略略……你不过长我几岁而已,都没有我大哥高!还要笑话我。」我跳下椅子朝他做鬼脸,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
「孤教你识字。」他扶了一下没站稳的我,明黄袖子上蹭了糕点屑,牢牢捉住我的肩。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他有点发白的脸庞,问:「你真的不是傻子啊?」
大约是他不愿再和一个小孩子玩,便寻了由头回东宫,让宫女带我去御花园走走。
甫一入园,母亲就带了焦急的神色将我拽在怀里问我有没有行僭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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