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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分别?」李枕问。
顾容老实说道:「若你是五皇子云王李枕,我便可以有很多好听的话说与你听。若你是我的朋友李枕,我才会同你说真话。」
李枕笑着摇了摇头:「这话说的,我还有得选么?那自然是你的朋友,想听真话了。」
顾容点了点头,十分严肃道:
「如果你是以我的朋友李枕的身份问我,我便答你,是。」
「哈…」李枕有些无奈:「听你这么说,我也不知该喜还是忧。」
顾容叹了口气:「李枕,在边地,将军大于王,这是不成文的铁律。没有一代帝王,可以改变这个局面。除非,他想舍弃边地的和平与安宁。」
微微一顿,顾容又问:
「可是你知不知道为何自先皇时起,便一直由景安侯府子孙镇守边疆五城?」
李枕微微蹙眉:「因为…先皇信任景安侯府,就像信任他自己。」
「不错。」彼时顾容神情端肃,全然没有了平时玩闹的神色。他看着李枕,沉沉说道:
「因为这份信任,我的父兄替帝国掌权,所有臣服于我景安侯府的人,皆臣服于李氏江山。可惜…当今圣上并不若先皇一般慧眼识人。所以近二十年来,我景安侯府如履薄冰,我五哥不得不弃武从文,放弃南疆军权。李枕你想想,若南疆军权没有旁落,何来我们今日之忧?」
顾容说着,越说越激动,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所以,李枕,你要相信我,相信景安侯府。我希望李、顾两家曾经的信任可以在你我这里延续。」
李枕与顾容四目相对,许久,轻轻笑了起来:
「顾容,我相信你。但你愿意相信我么?」
顾容眉毛一挑,身子向前微微倾着,说:
「如果单纯说的是你李枕的为人,我便是相信。可若你说的是那件事儿,我还要再考虑。」
李枕伸出三根手指:
「我李枕以我的姓氏起誓,必保景安侯府上下无恙。」
顾容哼笑,一把按下李枕的手指,说:
「以你的姓氏,担保我景安侯府所有人的命。你当我顾容是什么?傻子么?又当我景安侯府是什么?傻子窝么?」
我忽然有些想笑,但我忍住了。
顾容这边说罢,不等李枕再开口,扫了一眼桌子,沉了口气:
「没胃口。」
随后,起身拂袖而去。
「顾…顾容!顾容!」
李枕追着顾容一溜烟儿地也消失了,徒留我呆呆地举着筷子,愣愣盯着空荡荡的门口。
待我动作极其迟缓地夹起一块糯米藕送进嘴里,才慢慢回想起李枕和顾容的对话。
奇奇怪怪…云里雾里,也不知道他俩背着我又在搞什么鬼。
【47】
就在李枕说了立太子一事后的第五日,极其突然又在意料之中地,李枕被封为了太子。
我们住进了东宫,忽然有些不大习惯。
往常在云王府,身边没有婢女,我、顾容和李枕皆自由惯了。如今来了东宫,一群婢女嬷嬷小太监蜂蛹而至,哪怕在自己的房内,我都不敢大声呼吸。我尚且如此不自在,就更别说又要一直装女人的顾容了。他终日不大说话,能动手就绝不张嘴。能让我办的,就绝不露面儿。对于此事,李枕也给众人讲了清楚,东宫大小之事皆是侧妃说了算。
一来二去,这东宫之中,人人都将我看作真正的主子,暗地里传说那太子妃就是个摆设,用来糊弄景安侯府的罢了。
顾容自然是不在意,反而乐得不与那些人打交道。
半月过去,一切看似尘埃落定,一时之间让人忘记了这看似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是随时翻涌的汹涌波涛。虽心若明镜,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毕竟明面儿上大家还都没撕破脸。因此李枕决定设宴招待各位兄弟。此举,一为做给圣上看,二为打探口风,观察细节。
几日后,由我张罗着,东宫大摆筵席。端王、静王、誉王等人自不在话下,连康王、平王等闲散王爷都出现在了宴席上。
舞乐之间,觥筹交错。一时间,给人一种错觉。众位皇子仿若一团和气,一大家子一起,其乐融融。
平王自来心眼儿不全,喝得兴起,晃悠悠起身,冲着李枕邀杯:
「五哥,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成为太子。若早知今日,儿时我就与你亲近亲近了。」
平王觉得自己十分有趣儿,说罢,把自己笑地前仰后合。
然在场之人无一露出笑意,皆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彼时,我替他尴尬不已。
然,不过多时,令气氛更加尴尬的人出现了。是那端王缓缓起身,轻笑道:
「五弟,既然酒过三巡,那二哥就说些酒话。如今我境遇落魄,你已贵为太子。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的宴席还会邀请我。承蒙不弃,这心意,二哥领了。」
说着,举起酒杯,与李枕隔空对饮。自那以后,氛围愈发古怪起来,好似打破了表面的兄友弟恭,大家都开始疲于应付。
我坐在李枕身边,实在浑身难受,腿都要抽筋儿了。此刻扫视过去,却不见静王。于是,我借口自己乏困,便提前离开了。
离开宴席后,我在后院转了许久,才瞧见站在桥上的静王。
应该…多少能打探出什么的吧…
如是想着,我缓缓地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月色之中,男子身姿挺拔,好看的侧脸,卷长的睫毛,就和我记忆里的那个少年一模一样。他自少年时起,眼中便透着一股子看透世间一切的凉薄。即便是他笑起来,你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可这样的一个人,只一眼便叫我在意了许多许多年。我常常在想,也许那一眼,叫我生出了太多的共情,叫我感受到了他的孤独与无奈。我曾经以为我的炙热可以融化他,以为我对他来说可以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可是我错了,自作多情的愚蠢,在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想着,我轻轻笑了,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我快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看到了我。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我。
「静王…是觉得宴席吵闹么?」是我先开了口。
静王神色平淡:「你知道的,我喜欢安静。」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说起来好似他很了解我了解他。
我没说话,低头看着被月光照得粼粼的池塘。
「李枕对你好么?」静王忽然问道。
「他对我好不好,你不清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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