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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长廊里,顾容喝醉了,胡言乱语了好一阵。一会儿抱着我的胳膊,一会儿环着我的脖子,一会儿整个人都如烂泥一样摊在我肩上。后来,索性不动了,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一样。
我正想着如何把他弄回去,李枕忽然出现了。
「正好你来了,麻烦快把他给我弄走。」
我撑着顾容,低声呼唤李枕。
李枕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顾容一眼:
「他喝了多少?」
我想了想:「该是不到半壶。」
「呵…」李枕哼了一声儿,踢了踢顾容的脚:「别装了。」
「你做什么?」我「嘘」了一声儿:「他酒量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枕怪异得笑了一下,抱臂看着顾容:
「酒量不好?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此番在婆若城,他与我在帐内饮酒,别说半壶,就是一壶半,恐怕也醉不倒他。」
我瞪起眼睛,侧头盯着顾容,只见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嘴角悄悄翘起了个弧度。
「顾西枫!!!」
我气得跳脚。
顾容睁开眼睛,起身打了个长哈欠:
「谁让你不理我来着。这是对你的惩罚。」
好家伙,顾容出息了,不但没醉,还精神抖擞!
然此事着实是我理亏在先,捉弄便捉弄了吧。于是我半个字也没说,只是拿起酒壶晃了晃:
「还有人要喝么?」
李枕没好眼一瞥:「还说呢,喝酒都不叫我。」
顾容哼了一声儿,眼睛一眯:「李枕,你就干不了什么好事儿。」
李枕看了看顾容,看了看我,眨了眨眼睛:
「咳咳…那个…我去拿个杯先…」
【31】
李枕回来时,带回了一壶未开封的酒。于是我们三人去了四角亭内,边吹风边饮酒。
很自然,聊着聊着,便又说起前几日的话题。我借着酒劲儿,打算再劝劝顾容,于是说道:
「害…其实你真的不必为了给我报仇…急着找端王的麻烦。」
顾容勾起嘴角,瞥了我一眼:「别臭美了你。」
「哈?!」我一愣。
顾容继续道:「你以为我说先拿端王开刀,就是为了给你报仇?」
说罢,又看向李枕:「李枕,我有那么傻么?你们看我顾容何时会打没把握的仗?」
李枕微微一顿:「你都计划好了?」
顾容点了点头,眸光微闪:
「只是本来我没想这么快收拾他的。可现在看来,他好像有些迫不及待了。」
那时我与李枕皆以为顾容口中所说,那迫不及待等着被收拾的,是端王与继后。可顾容的胃口貌似更大。
只瞧着,那时顾容的眼神清冷得有些可怕,嘴角却微微扬起:
「斩草要除根。我说的,是继后一族。」
说罢,又道:
「陆笙这丞相做得够久了。我祖父在时,就看他很不爽了。如今栽在我手里,正好。」
啊哈,陆笙这狗丞相确实讨人嫌,而且属于坏人活千年的那种类型。听闻几十年前老景安侯还活着的时候,与他最是不对付。俩人虽是一个文官,一个武将,然朝上朝下争执不休。陆笙隔三差五便要给老景安侯使使绊子,当然,老景安侯也没让他好过了。但是老景安侯去得早,从那时候开始,至今二十余年,陆笙活成了老人精,年近古稀还在摆布风云,若非是景安侯府军权在握,陆家几乎可达只手遮天的地步。
害……我叹了口气:
「陆笙若是那么好扳倒的,他就不会活到八十多还安然无恙了。」
李枕点了点头:「阿簪说得不错。这些年来想他倒的可是不少,可哪有一个成功了的?」
顾容动了动手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而今陆笙早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陆家那些小辈,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他年轻时的本事。端王更废,废到不能再废。若没有继后和陆家,他屁都不是。所以现在也许只需要一点点巧劲儿就能掀翻端王府,再拉陆笙下马,让陆家分崩离析。」
李枕抬眼盯着顾容:「说得如此痛快,但你哪里来的巧劲儿…?」
顾容问:「你们觉得端王…或者继后,与陆家是个什么关系?准确得来说,这些年来,端王与陆笙,究竟谁是主谁是从?」
李枕轻笑,摇了摇头:「这还用说么?少时我一直觉得端王是又可恨又可怜。贵为皇子,可不过就是陆家的一个傀儡娃娃。继后只是陆笙的侄女,虽在陆家的扶持下当了皇后,可离开陆笙,她便随时可以被取代。」
顾容「嗯」了一声儿,接着又问:
「那你们觉得,若日后端王做了皇帝,继后不再需要倚靠陆家,她和她的儿子还会心甘情愿得去做陆家的傀儡娃娃么?」
「当然…不会…」我好似明白了什么,琢磨着,轻轻启唇:「同样的…陆笙也不是个蠢人。便是端王真的登基,对他又能有什么切实的保障呢…毕竟,端王姓李,他的嫡长子,流着的是简、李两家的血,与他陆家之间的血脉关联早被稀释得所剩无几了。」
啪的一声儿,是李枕一掌拍在石桌之上。他终于点了点头,兴奋得迎上了我与顾容的目光:
「貌合神离,各怀鬼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可李枕只兴奋了片刻,又摇起头来:「可是突破口在哪里呢…这两方虽互相猜忌,但彼此都没有更好的选择。没有退路,他们又怎么会放弃彼此呢?」
顾容笑了,晃了晃酒杯:「谁说没有退路,没有选择?继后也许没有。陆笙可是跟我祖父斗了大半辈子的人,他走的每一步,都不会是死局。」
「对啊!」这回轮到我一惊一乍,一掌拍在石桌之上:
「继后是陆笙的侄女,而不是亲闺女。陆笙是不得已才把宝押在了她的身上,怎么会不留退路给自己呢!」
想着,我又瞪起眼睛,连毛孔里都透着兴奋:「不对,以陆笙的个性,他绝不会把宝全然压在一个人身上,况且这个人还是他侄女的儿子…还有啊…继后与陆笙恐怕早就要撕破脸了…只是双方碍于没有更好的选择,都给自己留了后路。」
顾容不是好笑,眼眯成了一条缝儿:
「我们簪簪去了大牢一趟,人都出息了,脑子清透了不少啊!」
我敷衍得哼了哼:「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
害…我这阴沟里翻船,算是被顾容抓住了小辫子。此后数年,估计总能听到他拿此事寒碜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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