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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芙蓉玉
天连阴着,雪下了两天没停,门外积雪没过膝盖,我躲着不出门,小黄门和宫女却流水一样往书云阁而来,不是今日送锦罗绸缎,就是明日送糕点汤羹。
我不会拒绝旁人,来的只得统统收下,小小的书云阁不日变得拥堵。
天晴那日,一个身着上等料子的男子送来了锦盒,他尖声细语,人却温和讨喜,笑着道:「燕娘娘,皇上命奴才送了东西过来,您收好。」
我猜出他是宇文清身边的大太监高和。
我跪着谢恩,兰敏从高和手里接过锦盒。我在高和的示意下打开,看到锦盒里放着一枚芙蓉玉。玉身通体滋润,色泽饱满,不含一点儿杂质。
此玉在河西是看不到的,只有中原才有如此精致的物什。我小心取出来,逆着阳光看到玉坠底端仔细雕刻线条云纹,美观妥帖。
高和见我稀罕这枚东西,笑言:「燕娘娘喜欢它,那奴才回去也好交代了。」他袖手,「娘娘好生准备着,晚间皇上会来书云阁。」
我惊在原地,兰敏比我反应快,轻轻扯我衣角,带我道谢。
宇文清来得比我想得晚,我点着灯等了许久,才听到院中有了阵仗,喧闹起来。
我急忙起身,在他推门进入时跪下来,默念白日里宫里嬷嬷教的礼仪,谨慎行礼。
晴雪夜晚天冷,宇文清带一身冷意,进门的时候风跟着他进门,吹得我打了个冷战。他人却很暖,从绒氅下伸出手:「起来。」
我战战兢兢,不敢把手放进他掌心。嬷嬷说,首次侍寝一定得遵规矩,万不可有闪失。
宇文清耐不住烦,弯腰从我袖子里找到我的手牵起来,径直朝上首走。他边走边抱怨似的:「又是谁给教的规矩?」
高和唯唯诺诺,瞧一眼兰敏。兰敏比我还谨慎,低首敛目,话说得滴水不漏:「皇上,燕娘娘自小在宫外,不大懂宫里的规矩。宫里最有经验的嬷嬷来教,燕娘娘学得认真,却也因底子薄弱,并没学会十成,还请皇上见谅燕娘娘,再给她些时日,多温习下才好。」
果然是兰敏,就是厉害。我在心里疯狂点头。
哪知宇文清不吃这一套:「别教了,原本一身灵气的女孩儿,现下都教傻了。告诉她以后别来书云阁教规矩了。」
我:「……」
要是嬷嬷真不来教,我就成书云阁的野人了,指不定哪天出门就因为坏了规矩而被责罚。兰敏不敢再多言,但是我想得出她很着急。
我被宇文清牵在手里,随他坐着,道:「嬷嬷除了教礼仪,还教些女红乐谱。太后也有叮嘱,臣妾不识文字,须得习得一二才好。臣妾自己也觉得,多读些书识些字,才好去了臣妾身上的蛮劲儿。」
宇文清的火气儿少了点,询问我:「蛮劲儿?」
「臣妾以前在草原上只会跟着哥哥们骑马射箭,等来到宫里才发现,这儿的女孩子各个温柔聪慧,比臣妾讨人喜欢多了。臣妾也想变得聪明些,才不至于傻到在雪地里认不出皇上。」
宇文清被我逗笑,单臂揽我入怀,笑言:「你会骑马射箭?」
「会,臣妾骑射水平略算可以。臣妾六个哥哥,论骑射臣妾只比不过三哥哥,其他五位哥哥都是臣妾手下败将。」
宇文清来了兴趣,低首和我聊道:「你三哥哥有百步穿杨的本事,能比过他的寥寥无几。」
「可是臣妾偶尔能与他打个平局。」我一脸骄傲,聊了几句熟络起来,大着胆子抬头看宇文清。
宇文清眼带笑意,柔和地看着我:「那改日与朕比比。说来惭愧,朕也赢不过你的三哥哥。」
我点头应下来。高和和兰敏看到宇文清脾气消减,知趣地掩门退了出去。
屋里暖融融的,书云阁比起我刚来时热闹多了。宇文清双臂环抱着我,温声问道:「你真是自愿识字读书?」
其实也没那么自愿。我内心嘀咕:还不是为了保命。
「自愿,识文断字是臣妾的心愿。」
「那朕以后教你。」
我后悔说了那句「自愿」,想抽手给自己一巴掌。
宇文清在我犯愣的当儿吻我额顶:「除了读书习字,嬷嬷们还教了你什么规矩?」
「绣花。绣花时双手要干净,不可污了绣面绣线,不可偷懒,得一针针地绣,不可反复返针,会乱了绣纹。」
「还有呢?」
「还有舞蹈。舞蹈身姿要轻盈,飞燕能作掌上舞,全凭形体柔韧。教习嬷嬷说,臣妾筋骨不到位,还得多加练习。」
宇文清「嗯」一声,示意自己在听:「还有?」
「还有乐谱。这个最难。臣妾以前只会吹草原上的短笛,不会抚琴。」我趁机给自己博一点儿好处,「皇上,臣妾可不可以不学弹琴?以后阖宫宴会,臣妾给你吹短笛,行吗?」
宇文清大笑:「好。」
他的手抚上我的头发,轻轻在指尖顺着,缠绕抚摸。落在我额顶上的吻滑落眉梢,变得温热。他边吻我边问:「那嬷嬷有没有教侍寝的规矩?」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我红着脸害羞回道:「教了。」我以为他要我说给他听,打算厚着脸皮温习这段令人不太好意思启齿的功课。
还未开口,话被宇文清拦住。他的声音润朗朗的,没有帝王的威严,甚至有些轻浮:「那做给朕瞧瞧?」
「??」我当即犹如被人当头敲了一棒一般,懵了。嬷嬷教的侍寝规矩,大半是床笫之事,我怎么做给他瞧瞧?
宇文清像是明白我的难处,补充道:「朕配合你。」
这不是配合不配合的事情。我犯难。
可是再犯难也不敢违抗天命,毕竟他是君我是臣,哪怕不是在等级森严的皇宫,是在焉支山大帐,我也知道君臣有别。
我从小到大就没有这么窘迫过,奈何抱着我的人迟迟不说话,等着我行动。
我咬了咬牙,豁出去一般,从他怀里出来,跪在他身前。
「皇上,臣妾入夜前沐浴过了。」这是嬷嬷教的,要让皇上知道我是精心准备好等他来的。
「朕知道,嗅出来了,玫瑰浴,发间有花香。」他在斜斜靠坐着,不抱我了,捡起我平日里用的汤婆子抱着。
「呃……」这个嬷嬷没教我怎么回答。估计嬷嬷没想到皇帝会这么聊天。
我膝行半步,探出手摸上宇文清的衣衫,在腰间找他的衣扣。他倒是真配合,略微侧身,抬起胳膊让我解开了他的衣襟。
入冬穿得繁缛,我咬牙替他褪得只剩下里衣,直起身跪好:「皇上,臣妾手凉,须得暖暖才能替你褪里衣。」
他手中一直在把玩汤婆子,看我窸窣好一阵子,丢下汤婆子拉我入怀:「嬷嬷就只教了你脱衣?这些事高和都会做,还需要教给你?况且,嬷嬷没教你在替朕宽衣解带之前,你得先脱了你的衣衫?」
我一惊。是了,先得脱自己衣衫。
我二度想给自己一巴掌。
正当我担心宇文清会责罚我的时候,他主动解开了自己的里衣,又摸过来抚在我腰间。他似乎没生气,心情还很好:「朕手暖,可以为爱妃褪里衣。」
他半裸起身,抱我向床榻走去。
我随着被腾空抱起,当即发蒙。阿父说宇文清野心勃勃,是恶煞,我怎么觉得阿父看错人了。这个中原皇帝貌似是个轻薄好色的昏君。
我跌进锦缎被褥,想爬起来礼数周全地跪着等宇文清临幸时,宇文清倾身压倒。
他这次直吻我的唇,吻够了抬头,一双眼眸看我:「改了的名字,喜欢吗?」
在他的怀抱里,我很难说不喜欢。最怕帝王柔情,我没法抗拒这份天大的宠溺。
我点头:「喜欢。」
他笑,眼波似水:「听雪,朕是真喜爱你。」言毕,他抱着我翻身,自己躺着,令我压在他胸膛上。
我惊呼:「皇上,不可如此。」
嬷嬷教了,哪怕是床笫之事,也君臣有别。
宇文清解开我贴身的衣物,不顾我的惊慌错愕:「你是乌尔旦的七公主,巧得很,朕在一众兄弟中也排行老七,倒般配。不如听雪叫朕一声『七郎』吧,抛开拘束你的礼数,我们今夜只做普通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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