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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和良人一时不慎,我们都会跌落下去。
这么高,一旦摔下高楼,定是要粉身碎骨了。
「和良人,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顾经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和良人的眼色。
和安殿外的禁卫军听到这边的动静,赶至高楼,被顾经纶拦下。
我松了口气,还好顾经纶将他们拦下了,和良人这会情绪失控,万不能受刺激。
「你们都不要过来!」和良人大吼着,声音颤抖。
匕首划破了脖子上的皮肤,几滴血珠子顺着匕首滑下,落在我白色的衣裳上,十分显眼。
「哥哥,是我害死了哥哥,是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听白苏苏的话。」和良人边哭边小声呢喃。
她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想,果然是白苏苏的主意。
这也让我更加确信,此事是白苏苏告诉了皇上,为的就是看到我同和良人鹬蚌相争的一幕。
不论谁输谁赢,白苏苏都是最大的赢家,当然她更希望看到的局面,是我们两败俱伤,再无同她争斗的可能。
「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我就算脾气不好,我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你已经惩罚过我了,为什么还要害我哥哥,我们谢家,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和良人声音嘶哑。
「和良人,你相信我,我没有告发谢家阿哥,你先别激动,我们好好说,一定会有办法救下谢家阿哥的。」我柔声劝慰着,此时也顾不上宫中礼仪,只想着先安慰好和良人的情绪。
「没有办法的,皇上,皇上会要了哥哥的命,父亲也会,我害死了哥哥,害了谢家,哥哥是谢家的长子,是父亲唯一的希望啊!」和良人越说越激动,话里都是自责。
我很能理解她的感受,风家出事的时候,我也是这般的担忧,自责,自责自己不够得宠,自责自己不够强大,没有能力保护谢家。
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和良人。
心里的恐惧和身体上的冷,让我的脑袋也有些糊涂,脑子里一片混沌,此刻,我竟什么话都说不出。
说着说着,和良人忽然放下了手,丢掉了手中的匕首,一只手抓着我的衣裳。
「哥哥死了,风七间,你我都是罪人,都应该给哥哥偿命,给谢家偿命!」
和良人面目狰狞的说完,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搂着我的腰,猛地纵身一跃。
我脸色大变,恍惚间,看到顾经纶冲向了我。
千钧一发之际,顾经纶抓住了我的衣角,猛地把我往回一拽,我们险些一同载下围墙。
我下意识的想要抓住和良人,却抓了个空,和良人直直栽下高楼。
我落进顾经纶的怀抱中,时间似乎静止了,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只有我一人。
待站稳身子,顾经纶脱下.身上的外衣,披在我身上,我回过头,朝高楼下望去。
一地的鲜血,里面有个深蓝色的身影。
我捂住嘴巴,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
一双温热的手捂住我的眼睛。
「主子,别看了,微臣送您回去。」顾经纶嗓音温柔,手上还有股淡淡的墨香。
回去的路上,顾经纶走在我身后,谨守君臣之礼,我拢紧他的外衣,还心有余悸。
要是顾经纶刚刚晚了那么一点点,我恐怕也如同和良人一般。
我没有想到,谢家阿哥的事情对和良人的打击那么大,竟让她失了心智。
「方才的事多谢顾先生了。」我颤着声音说道,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只是不知是被冻得还是被吓得。
「既然主子无碍,微臣先行告退。」顾经纶作揖行李后缓步离去。
我站在荣恩殿的门口,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里,才走回寝殿。
荣恩殿里一片静悄悄的,她们应当都还在和安殿。
换上衣裳,我手中拿着顾经纶的外衣,放在鼻间下嗅了嗅,也是一股淡淡的墨香。
我听到外头的动静,连忙将衣裳随手塞进了柜子里。
是皇上过来了,冉霜也一同过来了。
「你没事吧?」皇上搂着我的肩膀,关切的问道。
我摇摇头,「还好顾先生及时救下了臣妾。」
方才那么多人都瞧见了,我若不主动同皇上说,待皇上从旁人口中得知,且我那时衣衫不整,顾经纶又脱下了外衣给我,这般的暧.昧,皇上定会多心,疑心于我和顾经纶。
「顾先生?」皇上抬眼,眼底闪过一丝怀疑。
「是,和良人挟持臣妾的时候,途径御花园,正巧遇到了要去司皇所的顾先生,是他救下了臣妾。」我坦然的看向皇上,眼中满是后怕。
皇上看到我脖子上的小伤口,想宣太医,我拦了下来。
「一点皮外伤,不打紧的,只是,和良人她……」我惋惜的说道,「昨夜和良人来找过臣妾,想让臣妾给父亲写封信,让父亲派人寻寻谢家阿哥,可臣妾觉得很是不妥,没有答应和良人,劝诫和良人和皇上坦白,没想到和良人便记恨上了臣妾。」
我叹口气,眼中满满的可惜,主动和皇上交代此事。
皇上即便是担心我,心中也会有疑虑,为何和良人偏偏要来找我的麻烦,待他问起,还是我先交代为好。
「谢益坤私自投军,本就是死罪,和良人竟还想让人去寻他,当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皇上拂袖,眼里尽是怒气。
谢家阿哥此举,让皇上觉得谢家想要弃文从武,有不臣之心,很是不满,谢家,恐要倒大霉了。
「皇上,和良人虽有错,可斯人已矣,便算了吧,给谢家留个体面。」我柔声说道,难得替人求情。
和良人也是无辜,被白苏苏利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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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低低的应了一声,似乎不是很高兴,我便没有再多说。
见我无大碍,皇上安慰了我几句便离开了,没有表态对谢家的态度,多半是不想息事宁人。
但和良人的体面,皇上还是给了。
皇上下了封口令,无人敢提起和良人挟持我一事,而和良人的死,也从自戕,成了意外失足。
自戕是大罪,会祸及家人,和良人只能以草席草草裹之,现在变成了意外失足,总算是可以体面的办个后事了。
和良人追封为和贵妃,以贵妃之尊下葬。
她本该是皇后,以贵妃之位下葬,也无可厚非。
生前没能享到的荣耀,死后倒是全了,我只觉得悲凉一片。
世间的女人都盼着成为皇上身边的女人,皇上身边的女人却羡慕宫外的女人。
做这后妃又有什么好的,整日禁锢在皇宫中,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决断。
皇上将和贵妃的后事交给了刘妃去操持,我出面,着实有些不妥。
眼下临近年关,还有半个多月,就要过年了,皇上不想拖得太久,吩咐刘妃在三日内将和贵妃的后事办好。
我还听闻,禁卫军去收尸的时候,和贵妃的眼睛瞪的老大,很是不甘心。
我不知道她的不甘心是因为我被顾经纶救下了,还是因为没能救出谢家阿哥。
总归,我做了几天的噩梦。
梦里,都是和贵妃在血泊中的样子。
「主子,今日和贵妃入殓,阖宫都要去拜祭,您去吗?」秋杉为我套上鞋袜,问道。
我点点头,「自是要去的,送送和贵妃最后一程。」
这些天我都未曾去看过和贵妃,不是因着害怕,是不想惹来闲言闲语。
我让秋杉拿上我这几日抄的经文,一同去往和贵妃的寝宫。
长廊里,白苏苏迎面走来,我冷冷的看着她。
和贵妃死了,我却没死,她一定很失望。
「汐长使来的真早。」白苏苏淡声开口,眼神清冷,和从前大不相同。
我记得,从前的白苏苏,眼中是高傲,不屑,一看就是被宠坏了的娇小姐,而现在的白苏苏,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清冷,像不沾染俗世一切东西的仙子一般。
我没有理会白苏苏,左右都已经撕破了脸,身旁也无旁人,便用不着走这些场面话了。
径直走进和贵妃的灵堂,我看到了比我还来得早一些的连少使。
我微微点头致意,她身旁站着的是胡烟。
灵堂正中间放着和贵妃的棺木,她的脸上放了块帕子,身上看着软趴趴的,都变了形。
我点上三支香,朝和贵妃拜了拜,将香插进香炉中。
这一幕,十分的熟悉。
从进宫到现在,这样的场面,也有好几回了,我轻车熟路的上完香,让秋杉把抄好的经文,放在香案上。
白苏苏紧随其后,我看着她上香,站到连少使身侧。
「妹妹无事吧?」连少使关怀的问道。
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轻声的嗯了一声,有些爱答不理。
那日我没有多想,这几日,细细想来,其中疑点颇多。
若如和贵妃所言,谢家阿哥和陪侍一同投军,谢家阿哥在战场上失踪,陪侍写信通知与她,那为何不直接寻求父亲的帮助。
寻人最要紧的就是这时间,信件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十日,耽误这十日的时间,很可能就断了谢家阿哥的生机。
父亲虽与谢家没有什么交情,可总归是重臣之子,要罚,也是交由皇上去罚,陪侍若去寻父亲的帮助,父亲定是不会坐视不理,请示当地府衙,让他们派人去寻。
所以,我想到了连少使,她的哥哥是随军的军医,她的父亲也得了父亲的提携,做了个小将领随军出征。
我猜测,谢家阿哥失踪的消息,陪侍一早就去寻了父亲的帮助,此事在军中传开,连少使得了消息,想法子也让和贵妃知晓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