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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节礼和往年不同,抓阄来定,不论位分,不论尊卑,得着什么全凭姐姐们的运气。」白苏苏缓缓说道。
白苏苏真是舍得下本,看来这一遭,她是势在必得,定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在后宫站稳脚跟,紧紧握住协理六宫之权。
宴席上的人,眼里有惊艳,有雀跃,有期待。
白苏苏似乎很是满意众人的反应,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
我淡然的将这一切收进眼底,待这宴席结束,便不知道有多少人欢喜,有多少人不满了。
拿到好的东西自然是高兴,拿到不好的心里可就不痛快了,好东西就那么些,自然是不好的更多一些,众口难调,白苏苏这一回恐是好心办坏事,搬起石头砸了她自己的脚。
我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做个旁观者即可。
宴席热热闹闹的开场,白苏苏没有急着抓阄,先上了好菜好酒,让大伙尽兴。
我抿了一口杯中的佳酿,是上好的花雕,甚是香醇。
我的酒量一向还算尚可,便多喝了几杯,配上凉切牛肉,颇有一番风味。
该助兴的助兴了,该吃喝的也都吃喝,在众人的期待下,今日的宴席总算是进入了正题。
白苏苏确实有想法,就连去抓阄的顺序也都依着抓阄的法子来,她坐在主位上,一旁的侍女手中拿着箱子,白苏苏伸手进去抓纸团,写着谁的名字,谁便上前去抓阄。
第一个去抓阄的竟是胡烟,她倒真有福气。
胡烟起身,落落大方的谢恩后走到中间。
进宫不到月余的时间,她的规矩已学的似模似样,看样子是用了心了。
中间的半圆铜球中放满了一个个镂空的小圆球,胡烟随意从中间抓起一个,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翡翠水滴摆件一个。」胡烟展开里面的纸团,缓缓读出上面的字。
底下的人纷纷夸赞胡烟运气好,气氛一片其乐融融。
半个时辰过去,抓阄宴已然结束,我看着有的人强颜欢笑,有的人真心喜悦,也有的人满脸失落,这些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抽着了一对项圈,也算中规中矩,宴席结束,众人去外头拿东西回宫。
这会的气氛已没有来时的欢悦,但白苏苏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的脸色并无异常,还对此非常满意。
我跟在众人身后缓缓朝堆放节礼的地方走去,忽然,前面传来一声尖叫,听着颤音便晓得这是受了大惊。
我脚步一顿,随后加快了脚步。
是堆放节礼的方向,多数人快步上前,想去瞧个热闹。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人群渐渐退后了几步。
我赶到前头,瞧见刘妃花容失色的捂住嘴,整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是吓到腿软。
我顺着刘妃的眼神望去,看到里头的景象,也是心里一惊。
摆放节礼的东西中间,一具尸体躺在里头,是万才人的尸体,她脸上的疤尤为明显,我清楚的记得,那是她与和贵妃起争执时伤了脸落下的。
她的死状极惨,肚子被人划开,身旁满是内脏,两眼瞪得老大,像是死不瞑目一般。
血液已经凝结变黑,内脏也都变成了黑色,现场的血腥味不算很重,想必死了有一段时间。
不少见到这幅场景的妃嫔都在一旁纷纷作呕,我心里也有些不适,但没有她们这般大的反应。
比这更惨烈的场景太后也让我见识过了,这点小场面,还当真是算不得什么。
「去请太医来,再去禀了皇上,另外,把万才人宫中的所有宫人全都带来此地。」我沉着冷静的吩咐道。
我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涟芝,饶是她这般冷静的,这会也有些神色异常,更不要说旁人。
我打量了一番四周,周围全都被堆得高高的节礼挡着,万才人的尸体在正中间,难怪刚刚宫人揭开布时无人发现万才人的尸体,得要走到我这方向才能瞧见。
不知是何样的仇怨,连五脏六腑都剖了出来,当真是比刽子手还狠心。
我抬袖掩住口鼻,没有再看万才人的尸首,往后退了几步,等人来。
这般大的事情,还是要等皇上来做主,万才人死状极惨,这凶手定是位心狠手辣之人。
我环视了一圈,也不知是不是这群人中的哪个所为,又或者是其他宫人所为。
一旁的白苏苏脸色极差,眼神里是又气恼又不可思议又嫌恶,我想应该不是她所为。
一来她和万才人八竿子打不着,万才人又不得宠,平常虽喜欢凑热闹,但说话还算本分,她不敢出言得罪白苏苏,二来若是白苏苏动的手,她为什么要将万才人的尸体放在此处,这不是毁了她多日的部署和心血。
我方才匆匆瞧了一眼,万才人应当是死后被人挪来的,四周的节礼上没有喷溅的血迹,地上的血液也不算多,我猜想是凶手杀人剖尸以后,才把人放到此处。
先是尸体,又是内脏,一样样的搬运到这里,我有些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是想让尸体被发现,何处都可以,怎么偏偏选在这儿。
难道是为了毁了白苏苏的抓阄宴?
我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我还在心里思索着,皇上得了消息,匆匆赶来。
皇上听闻后宫竟然出了这般恶劣的事情,杀人还剖尸,让众人看到尸体,这简直就是在挑衅皇威。
「万才人的宫人呢?」皇上冷声质问道。
我连忙走上前,小声回禀道,「回皇上的话,已经吩咐侍卫去带过来了,一会就到。」
我话音刚落,一队侍卫押着几人前来。
众人纷纷看向他们,有的胆小者匆匆离开,大数人都留了下来,等着看热闹。
所有人都看着皇上盘问万才人宫中的宫人,唯有胡烟,她不顾宫女的劝阻,脱下了外衣,大着胆子走到万才人的尸体旁,盖在她的身上。
我挑眉看着胡烟,她真是让我很意外。
胡烟的眼中带着些怜悯,低下头小步离开,回到自己的宫中。
「汐长使,臣妾身子有些不舒服,先行离去了。」白苏苏咬着牙开口说道,说完缓步离开。
按理,她同我一起协理后宫,后宫中出了这般大的事情,她应当与我一同主持公道,她这会遁走,独留下我和皇上处理此事。
是担心得到皇上的苛责吧。
她操持的抓阄宴,出了这般的事情,皇上定是要问责于她的,她这会头疼自己还来不及,哪儿还有精力去替万才人寻凶手。
几番盘问下来才知晓,万才人在后宫的日子过得有多不好。
她是王府的老人,但从王府到后宫,她还是个美人,若不是前段时日皇上大封六宫,人人有份,她恐还是个美人儿。
本就不得宠,又伤了脸,她宫中的宫人对这位主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人前还算客气,人后完全不把万才人放在眼中。
万才人不见了一夜,她宫中的宫人都无人上心此事,若不是这会看到了万才人的尸体,都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来同我回禀万才人失踪一事。
我瞧着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巴不得万才人什么时候踩了哪口井,掉了哪座高楼,殒了命才是,她们也好被遣回内侍局,重新分配个主子。
皇上面色阴沉,眼中满是怒气,「宫中何时出了你们这般的刁奴!来人呐!全部送去司正殿,好好审问!」
几个宫人被带去了司正殿,看皇上的意思是疑心他们所为,我觉得未必。
她们平日这般的敷衍做事,万才人从未到我面前说过一字半句,也未曾遣走过谁,让内侍局重新调配,可见,万才人平日里对她们很是纵容。
非深仇大恨,何必要待万才人如此,还特意搬到此处,毁了白苏苏的抓阄宴。
原我也是怀疑是不是宫人所为,这些个妃嫔似乎都不是有这般歹毒心肠之人,可后来细细一想,特意毁了抓阄宴,那应当就不是宫人所为,是受了主子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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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人身上没问出什么来,只晓得万才人昨夜晚膳后出了寝宫去散步消食后便没回来。
昨儿也是巧,万才人出去时,正巧宫人手里头都忙着,他们也懒得同万才人出去,万才人便说她就在附近走走,只身离开了,身旁也没跟个人。
那些个宫人,连万才人出了门往那边走的都不知晓。
无奈,我只好瞧瞧万才人的尸体上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我拿帕子掩着口鼻,大着胆子向前,还没走近,看着地上的心肝脾肺肾,胃里阵阵作呕,还是没能近身。
「让仵作来收尸吧。」我神色痛苦的说道。
我难以想象万才人经历了什么,一切都得等仵作验尸后才能知晓。
皇上走到我身边,小声说道,「杀人者行径恶劣,此案不能草草了之,必得查出真凶,重重处罚,以免后宫人心惶惶,你执掌六宫,她们的嘴你可要看住了。」
发生了这般大的事情,亲眼目睹者数不胜数,要不了多久,满宫都是各色的议论,皇上是要我堵住她们的嘴。
「是,臣妾定会安抚好各宫姐妹。」我低声应下,眼角的余光撇见仵作正匆匆赶来。
同皇上行礼后,仵作先粗略的查看了一番万才人的尸体,随后才将万才人的尸体裹上白布带走,送到殓房中去。
「苏苏胆子小,此事便交由你来查办,尽快找出真凶。」皇上先同我说道,又接着对李年吩咐,「吩咐下去,这段时日各宫妃嫔无事便不要出寝宫了,还有,加派宫中巡逻的人手,不可再发生这般恶劣的事情。」
我面不改色的应下,心却更凉了几分。
白苏苏胆子小,我便不会害怕。
也是,在皇上眼中,我就是作恶作惯了的。
皇上似乎还有要事缠身,神色匆忙的离开,皇上走了,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散去。
仵作已将万才人的尸体抬走,地上只剩下黑乎乎的血迹,我这才走上前,细细查看。
我看了看地上的血迹,没有拖拽的痕迹,附近也没有血迹滴落,看来是把万才人装在什么东西里抬过来的,并非是拖到此地。
「派两队人手搜全宫,宫里的每一处角落都不要放过,查看有没有遗漏的血点子。」我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我想那人将尸体移到此处,定是清洗了案发地,但血迹难清,总会有遗漏,移动尸体的路上,也不准有血滴落在路上,况且搜宫,闹这般大的动静,也会让那人恐慌,说不准便露出了马脚。
我的眼神落在尸体附近得盒子上,低处,有几处不显眼的盒子上溅上了些许血点子,应当是把万才人放在地上时溅上的。
忽然,我撇见草丛里有一抹蓝色,我弯下.身子,捡起来一瞧,是一颗蓝色的小珠子。
我觉得很是眼熟,这蓝色的玉珠子甚少见,宫中妃嫔大多喜爱玛瑙翡翠和和田玉,只有一人,她甚是喜欢蓝色,便是苏子颜。
一想到苏子颜,我便想起了我为何觉得眼熟,这珠子和她腰间上的禁步下的流苏一模一样。
我脑海里浮现苏子颜的模样,她平日里柔柔弱弱的,会这般心狠手辣吗?
我摇摇头,不论她是不是这般的人,仅凭一颗掉落的珠子,什么都说明不了,方才看到尸体的妃嫔里就有苏子颜,她跟在白苏苏身后,上前看到了万才人的尸体,立马吓得脸色苍白,后来匆匆离去。
也许是那时掉落的也说不准。
倘若真是她杀了人,她怎会在今日也带着同样的禁步。
更何况苏子颜和万才人也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除非是万才人瞧见了什么不该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