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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夜里,宴席结束,只剩下我与李枕、顾容的时候,我将此事说与他俩听。
出乎意料的,顾容与李枕没有露出十分惊愕的神色。他俩只是对视了一眼,仿若一切早有预料。
顾容着李枕,脸若冰霜:「我说得如何?静王早将我们捏得死死的,若不能打破边界,将必然困在他为我们围好的死局里。」
我还来不及问,他俩背着我都说了些什么,李枕便迎上顾容的目光,说道:「所以,我觉得可以谈判。这是目前唯一打破边界的方法。」
顾容笑了,可分明是讽刺的笑。
「事到如今,你跟我说…要谈判?战争一触即发,这个时候你说要谈判…李枕,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李枕神色平静,淡淡道:
「我所赞成的,一直都是以智谋夺位,而不是战争。权谋夺位是一回事,政变又是另一回事。战场之上,没有一个队伍会完整归来,总有人倒在血泊之中…永远留在过去。有时候,我们没得选。可是现在不一样,静王既借阿簪的口带话给我们,就意味着我们彼此不是非要闹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否则…战争一起,对京都城的百姓而言,将是一场大的劫难。相信静王也并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听着李枕的话,顾容的脸渐渐浮出不悦,冷冷说道:
「若相安无事谁愿意打仗?我知你心怀天下,可心怀天下不等于假仁纵敌。静王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是建立在你做出让步的基础之上。这世上,只有你会这么傻。」
诶…?一场好好的辩论被顾容搞成了人身攻击。
我默默吃了一粒葡萄,压压惊。
李枕一直没有说话。
他向来如此的,以沉默应对极致的不满。
当日谈话不欢而散,我一夜未眠,总想起他俩争执时的样子。
自打李枕当了太子,这俩人就有些古怪。具体哪里古怪我也说不上来,但冥冥之中总是感觉他俩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说起来,他俩各自的缺点近有来呈变态势发展的趋势,比如李枕的深思熟虑慢慢发展成优柔寡断,顾容的一往直前正渐渐变成急躁莽撞。一次又一次争执中,他俩的矛盾愈演愈烈。上次俩人一同出府赴宴,竟是同去不通归,惹得坊间渐渐出了流言,称云王与王妃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各中缘由,传得更是离谱,说是因云王宠妾灭妻,为王妃所不忍。
对此,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那傻爹却十分骄傲,自以为盖过了景安侯府一头,家里家外得意得不得了。
说回李枕和顾容。自打我们仨相识,如今十几年了,他俩从未真正吵过架。因为他俩性格过于悬殊,每每顾容动若脱兔时李枕皆静若处子,便是有一言不合,也绝没到过吵红脸的地步。
所以如今这状况,其实我有些怀疑…他俩是故意的,但我没有证据,也不想多问。我相信李枕,也相信顾容,他俩不同我说,一定有他俩的理由。
所以我选择默默等待。
我就这么干巴巴等了好几天,可是连个屁都没有等来。
【49】
李枕与顾容吵架之后,俩人陷入了冷战。我一度怀疑他俩在作秀,可是转眼过了好几天,他俩依旧互相不理睬。那时候我才开始有些相信,他俩可能真闹别扭了。
害,老夫老妻的,多大个事儿。
于是为了给缓和他俩的关系,我提出去伏雾山郊游。
夜里,坐在小屋内,我烫了些酒。我试图打破沉默,笑着说道:
「我们三个好像很久没有一起出来散心了。最后一次,大概还是我未出阁前。」
此话落地,无人应答。
我尴尬地挠了挠眉毛。
「你俩到底想干啥?」我问。
李枕看了一眼顾容,没说话。顾容干脆头不抬眼不睁,上演了一出沉默是金的好戏。
「你俩指定是有点儿啥毛病。」
我忍无可忍,一口干了杯中酒,口中嘶嘶哈哈,一时间鼻腔周围酒气熏天。
借着这口酒劲儿,我拍了拍李枕的肩,说道:「放心吧,有顾容在,有景安侯府在,迟早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的。」
「迟早…」李枕一阵苦笑:「如今听着景安侯府,我就好似已经瞧见了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顾容轻刚抿了一口酒,此时抬抬眼眉:「听你这话,我景安侯府都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不成?」
「李枕也不是那个意思。」我蹙了蹙眉,又推了推李枕。
然我话刚出口,就听顾容重重落下酒盏,幽幽道:「那是什么意思?我景安侯府手握刀剑,世世代代为将,沾了百年血腥,不过是为李氏守江山。如今倒成了那毁天灭地的大罗阎王。此话若叫我祖父听到,黄泉之下,怕是难以安眠。」
李枕叹了口气:「我知道这百年以来,景安侯府的忠心与付出。若非如此,我昔日又怎会帮你隐瞒身份,选择相信\'六子出,天下亡\'不过是个天大笑话。」
啪的一声,是顾容拍案而起。
「李枕,说到底,你心中就从未忘记过那事儿!六子出,天下亡…你是怕我顾容亡了你李家的江山么?你以为,我稀罕你李家的江山么?」
此言一出,犹如霹雳。然顾容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的口不择言。彼时,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幽沉说道:」李枕,若我顾家稀罕你这宝贝江山,今日坐在那乾坤殿中的就会是我父亲了。」
李枕青筋三抖,手臂微颤:「你喝醉了,回去休息吧。」
说罢,起身便走了。
顾容站在那儿,脸色铁青。
我晃着酒杯,不解地看着顾容:
「一杯酒而已…你是装醉还是真醉了。」
顾容咬着牙,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口中喃喃:
「簪簪,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叹了口气:「你是说…关于夺位,还是关于李枕?」
顾容无奈地动了动嘴角:「关于…如何让李枕抛弃他平和过渡政权的愚蠢想法。」
我伸出手抓住了顾容的手。他的手冰凉,微微抖着,在触到我的那一刻又反握住了我的手。
我柔声道:「也许你不该一直想着去说服他。考虑一下他所说的,再加上你所想的,真的就没有折中的办法了么?」
顾容看着我,睫毛煽动,眼角轻轻抽搐了一下,他的声音无奈又悲凉:
「簪簪,如今静王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没有退路,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景安侯府上下系于我一人之身,你若是我,会去冒险么?」
「可若是发动战争…我们的胜算又有多大呢?一定会胜么?」我问。
顾容喉咙一哽:「很大…但…世事无绝对。」
说罢,他看着我,又道:
「可纵马革裹尸,我顾容也是死在战场上,而绝不会是断头台上。簪簪,或早或晚,此战无可避免。若日后静王登基,我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可到了那个时候,静王名正言顺,我就真没什么胜算了。」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随后接着道:
「若真有那么一天…簪簪,答应我,以你最快的速度离开京都,再不要回来。豹子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不要相信静王,他不配得到你的哪怕一点点真心。」
顾容声音低沉,却是声声刺耳,直直扎进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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