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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然抬头,他嘴角微扬,我说我唤齐越。
我似乎呆了,只敢将心底乍现的甜蜜藏好,我说,我唤晴柔。
他坐在船头,我也蹲下身,坐在他身后。熏风暖暖,荷香阵阵,扑鼻而来。远处拱桥如月,低头群鱼嬉戏,我看得痴了,一时不慎,整个身子随着小舟轻摇,没坐安稳,以至于半只脚落了下去。
他慌忙转身,拽住了我的长袖,我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跌入了他的怀中。
我抬头间能近地看出他下颚生出的一层青渣,他沉声道,阿柔,你可要坐稳了。
我嗯了一声,羞怯地推开了他。
水湿了我的罗袜,我脚上难受地紧,他好像发现了我的不堪,于是他背过身去,对我朗声道,我不看你,你便将湿袜脱了晾晾。
他身后传来我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将脚丫子搁出来,又将湿了的鞋子和罗袜放在日光之下。
这时他突然侧着身,头却不肯看我,将刚剥好的一捧莲子递过来。我双手小心翼翼地接着,手执一颗放入嘴中,真是又嫩又甜。
待我吃罢之后,他又问我,你可还要。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
日头正高,我们穿梭在荷叶群中,他坐在船头剥着莲蓬,我坐在后面一颗一颗地咬着莲子。
翠波荡漾,映着我满心的欢喜。
直到舟行至岸,他这才将我扶上来,与我告别。
我不舍道,齐越,你今日赠了我这么多的莲子,下次,等我领赏了,我给你带荔枝可好。
他已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好。我等着你的荔枝。」
那时他一口答应,没有回绝我。不知让我心底有多颤动。
于是我回宫之后便将荔枝放在锦盒之中,每日都要去上御苑中,过了七日之后,我才等到他。
他依旧像那日,乘一叶小舟前来,他望着我,我向他招手。上了小舟之后,我便急急取出一颗冰荔枝递给他。
他的十指骨肉匀称,修长好看,剥荔枝的样子让我幻想起他用短匕剖莲蓬的模样。
他说,荔枝水嫩,甜腻无比。阿柔,你哪来的这么多荔枝?
我生怕他发现我的身份,只低着头,对他说我将荔枝偷藏在冰窖之中,每日来此地等一等,盼着你能吃到啊。
他揉着我的头,莞尔轻笑,阿柔,你有心了,今日我剥莲子,你想吃多少,我便给你剥多少,可好?
我讷然道,真的吗?
「莲子性寒,不可多吃,假的。」
我一瞬又蔫了气。
不过他依旧给我剥了一些莲子,那时他躺在小舟之上,视线悉数落在我的身上,让我如坐针毡。
我吃罢莲子转过身去,薄唇阖动,我试探道,齐越,你可有喜欢的姑娘啊?
齐越深深地望着我,顿了良久,又闭眸道,有啊,她在宫里。
宫里,那便是哪个宫女,侍卫和宫女相恋,在每个大内宫廷都不少见。我心底里发涩,可面上却不肯表露无遗。我又浅笑着问他,那,那你喜欢的是哪宫的宫女?
他又摇头,她不是宫女。那个人,不是我该肖想的人。罢了,今日时辰不早了,我还有要务在身。
齐越与我上岸,他头也不回地离去。可我却看着他荒寂地背影,突然心中一疼,他说的那个不能肖想之人,不是皇后,又能是谁?
否则,他为何在那天皇后生辰之日,一个人躲起来。
可皇后娘娘都有了昭和公主,如今圣眷正浓,齐越他注定要一颗痴心错付了。
其实谁的一颗痴心不是错付,我的痴心便落在了齐越的身上,可我是和亲的公主,我不能恋慕任何男子。
但我想齐越能欢心。于是我便去皇后娘娘宫中,送了她我常手上戴的珊瑚红珠手串。
我说,娘娘,我将红珠串儿赠您,想讨您一个珍爱的簪子,可否满足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
皇后娘娘眼尾笑意绽开,她还摸了摸我的头道,行,公主这是怎么了,突然想拿你的红珠串儿换我的簪子。
我笑道,娘娘国色天香,待我甚好,我想留个簪子,日后若是惦念起娘娘,便将簪子掏出来…
我将要到的那支凤钗握在手中,爱不释手。我想将这钗子赠给齐越。我便每日都去上御苑等他,我猜他是上御苑的侍卫。
等了约莫十日,这才等到他,他身后跟着一群侍卫,我轻唤他。他发现了我,自个儿留下来。
我将他拉至一处隐蔽后,掏出了怀中的凤钗塞往他手心。
我既伤怀又含着笑道,齐越,这是皇后娘娘的凤钗,我只晓你喜欢皇后娘娘,所以我讨来了这钗子。齐越,日后你思念娘娘了,你就看一看这钗子,你的心便不疼了。
齐越长眉蹙起,他忽而将我拥入怀中,喃喃低语道,阿柔,你真是个傻姑娘。
他拥地有些紧,我难以呼吸了,可我又贪恋他身上的温暖,只好艰难道,齐越,我盼着你日日欢喜。我盼着我能解你眉头清愁。
齐越哽咽道,那傻丫头,你还想要吃什么,不管宫内宫外,我都满足你。就当我报答你赠我的凤钗如何?
他松开了我,我双眸亮晶晶地望向他,轻声嗫嚅,我想去大齐的街头看看,听说大齐的冰粉好吃,我以前从来没有吃过。我还想吃酥炸糕,还有还有桃花酿。
齐越答应了我。他还说,他要带我出宫去。我问他,我怎么能出宫去呢。他说,别怕,一切有我。
过了五六日,我又去寻了他。他将我扮作一个小太监,就这样我坐在他的马车之内混出了宫门。
我们相携而行在大齐长街十里,那时明月初升,暮鼓方停。夜市之内,商铺鳞次栉比,街头小玩意儿琳琅满目,真是难得一见的盛景。大齐在江南,江南一带,自古富庶,只有亲眼目睹,才觉大魏的繁华与江南远不相同。
我坐在街头饮了一碗冰粉,满足地眯起了眼。
我还告诉他,齐越,这冰粉里的莲子一点也没有你当初摘给我的好吃。
齐越望着我,笑我只是偏袒他。我掩饰道我没有。
那街头的酥炸糕香脆可口,我吃了一半时,齐越忽而俯身,抢走了我手中的另一半。
我见他若无其事,可我自己暗地里却心跳不止。
只可惜我没喝到桃花酿,齐越说,醉了可不好。醉了还怎么回宫。
我一点也不想回了,那晚正赶上烟火,我侧头望着齐越的左颊,在心中将他的眉眼勾勒了无数次。
他忽而垂眸,双眸弯起,指着天上的烟花让我看。
我笑,他也笑。
那晚我们回宫很晚,以至估摸着到亥时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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