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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费尽心机的做了这一切,所为的也不过就是这一刻,让齐悦那个鬼丫头,亲眼撞破她心上人的丑事,然后放弃希望,乖乖地待在我身边。
为了这个瞬间,我布置了半个月,调派了我暗门闲散的大部分人手。
因为有这样的前提在,所以当我装模作样走进麒麟斋,看见小榻上滚在一起的主人公时,才会格外的震惊。
迟广宇?
怎么会是迟广宇?这个杂碎怎么会在这?
今天这场戏,我安排的主角明明不是他,我安排的明明是齐悦那个暗戳戳的心上人,我一生的情敌——赵煜那个瘪犊子!
我这边正细细思索着,怀里抱着的齐悦,突然伸出手挠了挠我的手背,她一向是个没有什么耐心的姑娘,我长时间的定住,应该已经让她有些不耐烦了。
「三哥,你捂着我眼睛干嘛啊?你还没和我说呢,迟广宇跟个男的在哪来回晃悠着干啥呢?」
干啥呢?
听着这句疑问,我抬头看着不远处那颠鸾倒凤的一对男鸳鸯,额上的冷汗一下子就滴了下来。
齐悦前几天刚满十五岁,最是人嫌狗不待见,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的年岁,可我总不能真跟她说明白迟广宇在干什么。
「没干啥没干啥,迟广宇就是跟他朋友喝多了玩呢。」
我一只手捂住齐悦的眼睛,另一只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来,轻轻围在了孩子的眼睛上。
「听话,别看哈。这破玩意太脏了,看多了有害身心健康。」
说完我其实就有一点后悔,齐悦这个鬼丫头猴精猴精的,保不准听完这个再问我这破玩意为啥脏……
我低下头默默盘算着等下她再问我的时候,我拿什么话搪塞回去。齐悦却歪了歪脑袋,十分罕见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乖巧的让人有点惊讶。
我松了口气,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扶着齐悦的肩膀,把她安排在了角落,又用眼神,示意一个我熟悉的,一早被我藏在春满楼的暗桩,让她过来看顾着齐悦。
确认好齐悦的安全以后,我松了松手腕,转过身直接就冲着小榻上还没有停止翻滚的两个狗男男踹了过去。
刚刚齐悦被挤进来以后,春满楼的其他客人冲进来不少,现如今麒麟斋都围着不少吃瓜看热闹的客人。大家都是风雪场所的常客,看见激烈的动作戏,难免指指点点。
但,就是这样的动静,小榻上的迟广宇,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借着灯光仔细看去,对上迟广宇那双熬得通红却毫无神色变化的眼睛时,心下顿时了然。
迟广宇这是着了道,让人下药了。
2
不过是不是下药都没大事,迟广宇我是铁定要打的。
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只要我还是齐家三少爷一天,迟广宇这顿揍都是躲不过的。毕竟我身为长安城有名的纨绔子弟,看见自家准妹夫做了荒唐事,什么反应都没有,才更容易崩人设,被人看出破绽来。
迟广宇的身体素质,明显不太行。
我还没来招呼几下,他这幅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就不行了,瘫在地上,两眼一翻就歪歪扭扭的晕了过去。
只剩那个被他压在身下的小倌扯着衣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个小倌……
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神情呆滞,样貌普通……
春满楼的妓子虽然有男也有女,可他们的样貌无一例外的都是一等一顶尖的。
这个小倌,不是春满楼的人。
能把我安排的人无声无息的换走,幕后的指使者恐怕来者不善。
疑问归疑问,长安街小纨绔的这出戏,该演也还得继续演下去。
「你谁啊?哪来的?春满楼什么时候找小倌都不挑一挑了?长成这幅样子也敢出来卖?说说吧,跟迟广宇那个狗东西多久了?他是不是一早就好男色?」
那小倌看着是个怂的,听着我的问话,颤悠悠的哆嗦了两下,一张脸雪白雪白的,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本来也没打算能真的问出点什么来。
我对着门外使了个眼色。
不过几息的时间,角落里的老鸨就转着腰肢走了进来。
「哎呦!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打起来了……」
老鸨一来,这出戏,也就差不多到了尾声了。
我刚打算找人把他拖下去,转身之际,突然福至心灵,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
银光一闪,我心底暗叫一声不好。
再次转过身,果然就看见那小倌右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正正当当的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应是疼痛太过,他抽搐着身体,用左手从袖口,掏出一张写满了血书的白色布帛出来。
竟是死士?
门外原本围着看热闹的一群人,见到这突然的转折,也是惊呼出声。
我扫视着门口的人群,看着那一张张神色变幻的脸孔。
我父曾于我说过,大多数的案犯,总喜欢在事后流连在案发现场,像欣赏艺术品一样的,欣赏自己做下的罪恶。
这些惊慌失措的看客里,到底谁是真正的无辜?谁又是暗处隐藏的主使者?
「怎么了?这整齐划一的倒吸一口凉气是怎么回事?死人了?谁死了?齐子书!你这个憨憨里的铁憨憨,不会真把迟广宇给打死了吧!?我不喜欢他,他跟谁好都没事,你可千万别瞎折腾,打死人是要坐牢的!」
齐悦那个缺心眼的声音突然从角落里传来,一下就把我从思绪中拽了出来。
她年岁不大,发音还是鼻音很重,说什么听着都像在撒娇,就连骂我的时候也像,软哒哒的,让人生不起气来。我原本因为一系列变故有些凝重的心情,很奇妙的被她三两句话就打散了。
无声扯了个笑出来。
转过身顺着打开的窗户,又看了看外面灯火通明的三学街。
长安,从今天起,就要变天了。
3
「怎么会死了呢?那小倌从怀里拿出来的帕子到底是什么?血书吗?他怎么会预先藏了那么个东西在身上啊?」
从春满楼出来以后,齐悦就扯着我的袖子问东问西的。
因为是出来厮混,她穿了一身男装。
一头的长发也扎成了男子的发髻,圆滚滚的小圆脸,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少爷。
我按了按齐悦那颗圆滚滚的发顶,懒洋洋的和她说着话。
「为保清白的血书吧,我扫了一眼,好像是说迟广宇利用权势地位逼迫他就范的,他是好人家的读书人什么的……」
说到这,我眼珠子一转,捂住胸口就开始装纯良。
「哎哟哟,你别问了,你不知道,刚才那场面,血呼啦的一片,看得我腿软脑袋疼。」
纨绔嘛,做人设就得做到底,一般的打架斗殴我可以,这见血封喉的事,我自然是不能表现出司空见惯的。
听我说完这话以后,齐悦突然停下了脚步,仰头皱着眉头看着我。
虽然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但我对她一向耐心。
是以,也低下头去看她。
像是思考了一下的样子,齐悦伸出左手,盖住了我捂在胸口上的那只手,右手轻轻的抚拍着我的后背。
「子书乖,子书不害怕哈……」
她眼睫毛微微卷翘,浓密整齐。嘴唇殷红,随着一开一合,粉红色的小舌头也一进一出灵活的很。
我眼眸一深,鬼使神差的弯下了腰去……
齐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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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哟,你别问了,你不知道,刚才那场面,血呼啦的一片,看得我腿软脑袋疼。」
齐子书捂着胸口,声音闷闷的。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他的脸。
借着三学街街道两旁的灯光看去,他脸色尚好,没有什么明显的苍白,眼神清明,看上去暂时也不像会晕倒的样子。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齐子书这人看上去纨绔,实际上骨子里最是个心软胆小的人。
小时候我们俩合养的兔子不知道误食了他喂的什么东西吐血死掉了,他看见以后吓的身体僵直,浑身颤抖,两眼一翻直直的就晕过去了。
后来断断续续喝了好久的安神汤,又在屋子里修养了半年才稍微正常了一些。
一只兔子死了就把他吓成那样,何况今天死掉的这个,是个真正的人呢……
想到这里,虽然齐子书的脸色看不出大碍了,可我还是十分不放心的走近了他两步。
下意识抬手拍抚他的后背,像小时候那样出声哄着他。
「子书乖,子书不害怕哈,那些都是假的……」
然后,事情就开始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耳边齐子书的呼吸声越来越重,「齐悦……」
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不着痕迹的诱哄。
在这样的诱哄声中,我的心跳忽然乱了一拍。
仰头看向那张渐渐放大的染了颜色的眸子,我手指无意识的蜷缩,有些颤栗的攥住了他的袖子,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仰起头渐渐凑近了那个我依恋的所在……
「齐悦?齐小悦!」
忽然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自我的身后传来,打断了我和齐子书之间有些混乱的气氛。
像是一下被人从睡梦中叫醒一般,我猛的弹开,收回了自己攥住齐子书袖口的手指。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还好还好……
差点就铸成大错。
我回想着刚刚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身后呼唤我的声音没有停下。
还没来得及回头,我的手忽然被齐子书一把拽住。
他拽的我一愣,想到刚刚差点做成的事,我有些心虚地抬头瞥了一眼齐子书。
虽然他的手攥着我的,但他的眼睛却完全没有看向我,而是越过我,直勾勾地看向了我的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齐子书原本有些浑噩的眼神,在看到我身后来人的瞬间,突然沾上了一些杀气。
我忍住心底升起的那点怪异,顺着齐子书眼神的方向,转过身看向身后。
在看清楚身后人的那个瞬间,我突然就明白了齐子书这莫名其妙转换了情绪的原因。
身后一袭白衣,拿着折扇,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缓步向我走来的这个少年,是长安第一美男子,废王之子——赵煜。
也是我在齐家不愿意出嫁的唯一一块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