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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一块帕子,什么都说明不了,不过也算是缩小了范围,至少可以知道,下毒的人是位女子,名字里带苏字。
我眯起眼,让叶远去将宫中的物品往来册拿来。
所有宫外送进来的东西都有记载,我想下毒之人一定不会那么蠢,去太医院开落胎药,那就只能是从宫外送进来的,我想物品往来册中一定会有线索。
「主子,您为何对可良人的事情这般上心?」冉美人忽然开口问道。
皇上虽让我重新执掌六宫,但这后宫的事情,从来都不需要水落石出,有些事,我不必花费如此多的心思,左右这火也没有烧到我身上。
但只有自己知道那些人心怀鬼胎,才能小心提防,免得哪日自己着了道,也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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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话,冉霜似懂非懂,我没有再多解释,日子长了,她自然就会明白。
物品来往名册很快送到了我手上,有不少东西里都可以夹带,直到我看到苏子颜的名字。
在两个月前,苏子颜的家中给她送来了几盒珍珠粉。
这其中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也有旁的可疑之处,但我心里有直觉,此事可能和苏子颜有关。
从入宫到现在,汝安侯府只在两个月前给苏子颜送来过东西,我觉得有些巧合。
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看走了眼,苏子颜不似表面那么简单,万才人的事情,苏子颜或许并非是全然不知情。
叹了口气,我这道行太浅,以后的路还长,也算长个记性。
「走吧,我们先去沅良人的宫中走一趟。」我合起册子,朝外头走去。
刚出荣恩殿不久,冉霜身旁的小宫人追上前,同我说道,「主子,涟芝醒了。」
我顿下脚步,想了想,说道,「先让她好好休息,待本宫回来再说。」
走到半路,我又有些犹豫。
眼下我有两个选择,将帕子和物品往来名册交给皇上,把我的怀疑告知皇上,由皇上去查,或者,我现在去苏子颜的宫中问个清楚,也是给她一个机会。
我本是想先去苏子颜的宫中问问,看看此事是不是她所为,若真是她所为,再想想该如何处置,是要替她掩下此事,还是告发给皇上来处置。
而我犹豫,是因着我和苏子颜并无什么交情,她,值不值得我给这个人情。
我帮她就是有意要拉拢她,汝安侯府自然是值得拉拢的,但她值不值得,我有些犹豫。
我站在长廊里止步不前,眉头紧锁。
正想着呢,龄芝过来了。
她面无表情的走到我面前,冷声说道,「主子,太后娘娘听闻可良人皇嗣不保,是有人给可良人下毒所致,太后娘娘有几句话想和主子交代。」
不过几月不见,龄芝便对我如此疏离,真是人情冷暖。
她心里一定是在唾弃我对皇上的不忠,对太后的不孝吧。
「太后娘娘有何吩咐,你直说便是。」我也冷冷的说道,她于我,本就不重要,我又为何要在意她对我的看法。
「太后娘娘说了,皇嗣是大事,望主子秉公处理,太后娘娘她,不喜欢不听话的人。」龄芝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我立马领会了她话里的意思,太后娘娘是不满有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对皇嗣不利,不论是何人,太后娘娘都要给她些教训,让她知晓,这后宫,是谁的后宫。
在太后娘娘眼中,这皇嗣该不该诞下,自然是由她说了算,轮不到旁人来做主。
「你去回了太后娘娘,本宫知晓该如何做了。」我淡淡说道,说完便转道去了可良人宫中。
太后娘娘真是手眼通天,我才怀疑苏子颜,太后娘娘便得了消息,看来我宫中的人,并不干净。
即便我知晓,我也不能如何,眼下,我只能顺着太后娘娘,让她觉得我乖巧听话,放下对我的防备,重新信任于我,日后才好行事。
我想昨夜的事情,太后娘娘应该也已经知晓了,我得寻个时间,去一趟太后娘娘的宫中。
「主子,咱们不去沅良人宫中了吗?」叶远小声的问道。
我撇了一眼叶远,他也是新来不久的。
「太后娘娘的吩咐你没有听见吗?」我故意这般说道,看他的反应。
叶远挠了挠头,一脸的茫然,我放下心来,这个眼线,不是他。
「主子,奴才愚钝,没有听懂龄芝姑姑的话。」叶远局促的开口。
我微微一笑,缓声说道,「没什么。」
跨过门槛,恰好遇到回房的应良人,她微微福身同我行礼,一句话也没有说,进到自己的房中。
我边往前走,边看着她宫中的小宫女关上房门。
这院子光秃秃的一片,可良人不喜花草,应良人也无心打理,这院子原先种的几株子海棠都枯死在地上,只剩下发黄的枝叶。
「得空去内侍局,让他们送几株好养活的花草来,添些生机。」我随口吩咐着叶远。
走进里面,刘妃坐在床榻旁小声安慰着可良人,一转头,我瞧见钰嫔也来了。
「这是叶远在御膳房找到的帕子,臣妾已经找太医问过,帕子上的草药味儿正是落胎药的味道。」我同刘妃和钰嫔行礼后,将帕子递给刘妃。
「叶远,你去和安殿跑一趟,将这里的情况如实告知皇上,问问皇上的意思。」我侧过身子,对叶远说道。
皇上让我重新执掌六宫,这些个琐事,又是落到了我的头上,全听着我做主便好,出于对刘妃的尊重,我才在做事前都先知会她一声,以示她的位分尊贵。
「沅良人?怎会是她……」可良人很是意外,小声喃喃着,面露沉思。
「此事尚没有定论,只是怀疑而已,是不是沅良人做的还有待查证。」我轻声说道,我也没有确切的把握就是苏子颜,心中猜想而已,可别冤了苏子颜。
刘妃也附和着,显然她也是不信的,苏子颜看起来很是柔弱胆小,不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
讲了几句闲话,李年传话来,待皇上商议完朝政便过来。
事关汝安侯和皇嗣,皇上自然是要重视。
「倘若真是沅良人,皇上会如何。」可良人喃喃着,一张小脸布满了泪痕。
此时,恐怕可良人是十分不愿背后下手之人是苏子颜的,皇上顾忌着汝安侯,此事定是从轻处置,能掩就掩过去了。
她如何甘心自己的孩子枉死。
「照顾好身子要紧,这些事情,有皇上做决断,你要做的,是保全自己,没有什么比得宠更要紧的。」我拿着帕子,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柔声安慰她的情绪。
屋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好像打进了每个人的心里头,屋子里的光也暗了下来。
秋杉点上两盏蜡烛,屋子里的光才通明了些,这才午时,这雨还会下的更大。
啪。
「应良人,你进宫也好些时间了吧?皇上连你的面都不见,足见你有多讨人嫌,本宫奉劝你啊,讨人嫌就躲远点,别出来碍眼!」
伴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外头白苏苏的声音传进我们的耳中,声音大的恐怕连宫外都听见了,我和刘妃对视了一眼,站起身,走到门口。
门口的雨水溅在我的脚上,打湿了鞋尖,外头,应书鸢浑身都是雨水,一旁的小宫女倒在地上捂着脸,饭菜和瓷片散了一地。
主仆二人,好不狼狈。
而她们对面,白苏苏眉头紧蹙,眼中恼意颇深,一只手提着裙摆,上面沾着些污渍。
看来是应书鸢的小宫女端着饭菜,不慎撞到了白苏苏身上,引得白苏苏发脾气。
白苏苏甚是爱美,先前.戏台子的事情便知晓,一下雨,她的裙摆上本就沾了不少泥,满脸的不高兴,应书鸢的小宫女又撞了上去,白苏苏便拿着她们主仆撒火。
我瞧应书鸢浑身发抖,神色惶恐,呆愣愣的站在原地,闷不做声,连忙让秋杉去拿伞来。
秋杉撑着伞,我走进雨中,挡在应书鸢面前,秋杉把手中的另一把伞递给小宫女,她连忙起身给应书鸢撑伞。
这小宫女瞧着稚嫩,年纪轻,也不懂如何做事,我略带责备的看了她一眼,她便立马缩了缩脖子,一脸的害怕。
「柔长使,虽说你比应良人位分高一些,想要训斥她也合规矩,可这般大的雨,你如何能让应良人在雨中淋着。」我厉声说道,眼神看到应书鸢脚边的伞烂了一半,一瞧便知道是白苏苏发脾气,弄坏了她的伞。
应书鸢本就是个冒牌货,又不得宠,行事一向低调,过的没比当初的连少使好多少,下着雨,身边也只有一个宫女,宫女端着午膳,应书鸢便亲自撑伞,着实是有些凄凉的场景。
「臣妾还没有恭喜汐长使呢,马上就要册封汐婕妤了,这位分也是比臣妾高了一些,所以才这般颐气指使的训斥臣妾。」白苏苏不屑的看着我,说起话来阴阳怪气。
「汐婕妤真是生了一副好心肠,处处装好人,你不累吗?」
我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冷笑,「本宫从未想过要装好人,也从未想过要刻意为难与谁,柔长使,本宫出言,帮的可不是应良人,而是柔长使你,在这后宫,太跋扈的,都没有好下场。」
我咬重了最后一句话,像是在警告她一般。
她要谋后位,我也要拿回自己的位子,从一开始,我和她的立场就不可能相安无事。
我一向不喜欢与人撕破脸,与她,从来就没有过好脸,自然也算不上是撕破脸。
白苏苏眼神躲了一下,似乎被我刚刚的眼神吓了一跳,不过也只是一下,她很快便恢复如常。
「有没有好下场可不是汐婕妤说了算,这后宫,姓慕,不姓风。」白苏苏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
我微微一笑,淡淡的看着她,「自然,这天下也是皇上的天下,姓慕,不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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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苏苏脸色一变,狠狠的盯着我,像要把我看穿一样。
我从容的应对着她的眼神,云淡风轻的模样惹得白苏苏气急,我看到她衣袖下的手握成拳,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头。
「柔长使,你的金驱掉了。」我好心的提醒着,说完,我转身走进屋子里。
眼角的余光撇到应书鸢的眼神一直落在白苏苏的身上,她直勾勾的盯着白苏苏发呆。
我收回视线,走到里头坐下,没多久,白苏苏便进来了。
她热切的走到可良人面前嘘寒问暖,这般的热情,可良人也不好拒绝。
我们稍稍坐的远了些,给白苏苏腾出位子来。
外面的雨还在下,我透过窗户,看到应书鸢和小宫女捡起地上的饭菜,应书鸢一脸的心疼。
宫里头的凄凉数不胜数,这闲事不该我过问,但我担心应书鸢本就不该在宫中,被欺负狠了,会什么都不管不顾,将她的身份一事说出。
「都还没用午膳,让小厨房给各位备些午膳,给应良人也送一份去。」我小声嘱咐着秋杉。
我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是被白苏苏听了个真儿,她对着我冷笑了一声,眼中尽是嘲讽之意。
「汐婕妤真是菩萨心肠,臣妾自愧不如。」白苏苏瓮声瓮气的说着。
她这是明摆着讽刺我,刘妃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开口打着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