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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干什么?她们为什么都叫晚晚?除了今日这个丫鬟出身的晚晚,先前的是不是也不在府上了?她们……还活着吗?
「之前的……她们,还在吗?」
「晚晚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沈风收敛了笑意,深深地看着我。
那就是说,她们全都消失了。她们的最后一次离开,都根本没有回到公主府。瑶晚房里倒出来的药渣,晚晚房里的药味,全都是假的,骗过了我,骗过了整个京城的人。
「沈风,你会杀了我吗?」
「公主说笑了。」
很快地,沈风纳了第四房,第五房,第六房妾。
她们无一例外地消失了。
我很少与她们聊天,几乎也不见她们。因为我知道在不久之后,她们就会毫无预兆地消失。
她们从不与我交流,有的恭顺,有的尖刻,可她们无一例外的抵触我的接近,怀疑我的每一句话。无论我明示暗示,即使到了她们消失前迅速憔悴的那几天,她们也绝不肯听我的明示暗示,见了我,便是唯唯诺诺地应声与下跪。
她们中最小的一个,才十四岁。那是一个瘦小的哑巴姑娘,面容清秀,总是一脸惆怅的样子。
那天,驸马说,她要回乡下的娘家住几日,第二天就启程。
我忍不住去找她,她正在院子里的槐树下面流泪,见了我轻轻地一拜,默默地看着我。我很久没有见过那样纯净的女孩子,皮肤白得像瓷娃娃,一双眼望着我像是在说话,我不知道沈风怎么忍心的。
我对她说,好妹妹,别怕,我帮你,我送你走,我不爱驸马,也不恨他的任何一个妾,我绝不会伤害你。
那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妾,叫出妹妹那个词。
她绝望地看了我一眼,挣脱我的手一头撞向了那棵槐树,我只来得及扯下了她袖子上的一块纱。
她没有死,却伤了头,第二天,仍是被送回乡下的娘家去了。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跟沈风毫无畏惧地对峙,我打不过他,便砸了花瓶把瓷片横在脖子上,只要我死在这间只有我和他的房间里,沈风无论如何绝对不可能活下去。
我戴着象征公主身份的金钗,死死盯着沈风的眼睛,凶狠又绝望的模样一定很可笑。我说:「沈风,你停手吧,否则今晚就杀了我。」
「臣不敢。」
我紧紧捏着那块瓷片,道:「沈风,这间房里只有你我两个人,你不必说这些话来恶心我。今后你也不必用人命来要挟我报复我,左右我死了,这件事就了解了。」
「我从未起过要挟报复你的心。」沈风朝我走近两步,伸手拉住我握着瓷片的手腕,「你是公主,居然见不得人死?」
我退后一步,把瓷片往脖子上更压了压:「我是公主,不代表我草菅人命。草菅人命的从来都不是公主,是魔鬼。」
「不,云柔,你就是见不得人死,尤其是……见不得女人死。」沈风伸手过来,不夺我的瓷片,却用手握住它的尖端,把它与我的咽喉隔开。
「你住口!」
「从小,你身边的宫人犯了错只会被逐出去,即使害你落水的宫女也只是杖责了五下,你父亲从来不让你接触到死亡,是因为……你的母亲,就死在你的眼前。
「所以你见不得婉贵人死,你听不得她哭着求你,见不得那些妾走得悄无声息,尤其是见不得晚晚在你面前撞了树。
「小公主,你太善良了。」沈风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的母亲在三岁的你面前被人活活打死,如果是我,一定想着手刃仇人,你却想着不再有人死。我该说你善良……还是愚蠢。
「你竟然,不认识她了。你忘了我也就罢了,你千不该万不该,忘了她。」沈风的最后一句话我没听清,也没听懂。
童年的伤疤被狠狠撕开,我怔怔地看着桌上闪动的烛光,沈风把瓷片从我手上抽走,拉着我的手,猩红的血液在我和他的指缝里缓缓地涌出来。
「小公主,」沈风摸了摸我的头发,我几乎忘了躲,「晚晚没有死,她们都没有死。她们现在过得很好。你放心,我这一辈子,只杀一个人。」
「谁?」
沈风没有回答,我却不觉得会是我。
「沈风,你爱过她们吗?」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从前只爱你,」沈风眷恋地摸了摸我的头发,「现在,我爱婉妃,皇宫里的,婉婉。
「云柔,别阻止我。」
这是我昏睡前,听到沈风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时梦时醒,昏昏沉沉地重复着日日夜夜。我模模糊糊地知道沈风仍旧在纳妾,她们来了,隔着帘子给我敬茶,又因为某些事离开,消失得无声无息,然后抬回一个空的轿子,「她们」又住过来。
婉妃成了婉贵妃,她与父皇很好。父皇再也没有召见过我,即使我再也没有走出公主府一步,好像也没有人发现。
婉贵妃开始派人杀我,我知道是她。
我日复一日意识昏沉地躺在床上,侍女喂进我口中的药无数次泛着异常的酸味,夜间床头的油灯无数次无缘无故地灭去,冰冷的箭头无数次划破窗纸刺向我的心口,有三次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看着床帘忽然腾起冲天的火光。
我的记忆极度模糊,偶尔意识清醒的夜晚,看见沈风坐在我的床头,背对着我。
「云柔,很快就结束了。」
我不知道沈风是怎么保下我的,每一次暗杀,我都活下来了。甚至在一段时间后,那些杀手,突然不再来了。
那一天,沈风给我喂了一碗散发着草香的药汁。
「睡了这么久,该醒了,」他在我耳边说,「你就要知道所有答案了。」
那天,我听到消息,驸马的第十二房妾,要入门了。
三天后,我脑子里混沌的迷雾彻底散去了。那是那个妾入门的日子,我从床上坐起来,婢女像从前一样服侍我穿上正红的长裙,为我梳头挽发,描眉点唇,就好像我从来不曾昏睡过。
「她还是叫晚晚吗?」走向妾室拜见主母的前厅时,我问服侍我的丫鬟。
「是,」她恭敬答到,「柔婉的婉。」
我脚步一顿,强压下心底的震惊:「你说什么?」
「回公主,是柔婉的婉,这是咱们府上头一个。」小丫鬟以为我吃醋,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没再说话。我记得,沈风确实对我说过他是爱婉贵妃的,怎么这一次,竟把婉这一字,给区区一个妾用?
我到了前厅的时候,那个穿着天青色衣裳的姑娘已经等在那里了,沈风站在她身边,眼里是宠溺的笑意。
「婉婉,去见见公主。」
「见过公主。」她仍然低着头,我只看得起她勾起的唇角。这个声音与婉贵妃很像……这一次,沈风是喜欢上了她的声音?
我点点头,让她起来。她又乖顺地行了礼,伸手去边上的小几上端茶。
「不必了,」说话的是沈风,他从她手里把茶拿下来,搁回小几上,「我以后会把婉婉抬为平妻,敬茶之礼,就免了罢。」
我倒是无所谓,左右之前我昏睡时那几个妾敬的茶,最终我也没喝到嘴里过。怪的是那个妾始终乖乖地低着头,看起来是个有礼数的。如今免敬茶这样失礼的事,她竟也顺着了?
「你叫婉婉?」我探寻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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