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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皇上眼里已多有不满,我低下头,他起身离开,连礼都未行。
太后摇摇头,并未多加责怪,皇上这样也不是一两次,太后早已习惯。
用完膳,太后靠在塌上。
屋里闷热,我坐在太后塌边,轻轻摇着扇子,扇扇屋里的浊气。
太后的面容与我母亲有七八分相似,我看着太后,心里泛起酸意。
幼时,我并没有很多机会见过太后,我未出生,太后就封了皇后,仅有的几次我也只记得姨母的衣裳华贵无比,旁的,也记不太清。
直到入了宫,我才发现,太后的容貌竟与母亲这般相似。
和母亲这般相似的一张脸,却与母亲的性子截然不同,母亲虽对我严厉,以家中仕途为先,但母亲为人和善,对下人都十分包容。
她断然不会知道,现今的我,双手沾了许多鲜血。
风家也是世家大族,自前朝起效忠朝廷,为朝廷做事,我的外祖父是前朝大将军。
而我的父亲本是个孤儿,无父无母,被外祖父收养,改姓风,承了外祖父的衣钵,外祖父更是把母亲配与父亲,亲上加亲,因此,我同太后都是风家之后。
太后进了宫以后,娘家的倚靠便是父母亲,她在后宫中挣的,也是为父亲母亲挣的。
母亲常说,这后宫中,唯有太后是真心为我,为风家。
细细算来,我也有三年没有再见过母亲,上次见母亲,还是父亲打了胜仗,为母亲挣了个一品诰命,册封礼后母亲来宫中谢恩,我才见着母亲。
「你这额头是怎的回事?」太后瞥见我额头上的痂,问道。
我伸手摸了摸额上的痂,垂下眼,「姨母,不打紧的。」
福美人小产,皇上动了大怒的事情传遍了后宫,所以太后了然的叹了口气,「皇上下手也太重了些,哀家宫中还有些玉颜粉,你走的时候带着,日日都得抹着,莫要留疤才是。」
我谢过恩,小声应下,想到张秀女的事,便将张秀女的事同太后说。
听完我的话,太后的眼神冷冽,面上的神色也不太好,冷哼了一声,「白家与风家处处作对,要不是哀家稳坐后位多年,哀家的皇子成了皇上,恐怕风家早就落魄不堪。」
「如今哀家的皇儿坐上了皇位,白家又眼巴巴的把女儿送进来,还想把哀家的外甥女挤下去,白家的算盘打的真是响。」
我附和着太后的话语,白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把女儿送到太后眼皮子底下,是笃定了太后不敢轻易动她。
皇上与太后不睦,后宫众人皆知,前朝也略有耳闻,白家这次的算盘确实打的精明,他们是觉得皇上的羽翼渐丰,渐渐的脱离太后的掌控。
以白家的权势,皇上一定会顾着些,只要白苏苏得皇上喜欢,就能在后宫站稳脚跟。
想要同我争一争后位,也不是不可能。
太后护了我这么久,但如今太后的年纪越发大,手中的权势也一点点流到皇上手中,只要白家站稳了立场,给皇上帮助,太后想护我也难。
往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平静了。
「你是中宫皇后,肚子也要争些气,早日诞下嫡子,才能保你后半辈子无虞。」太后耐心嘱咐我。
我轻声应下,思绪万千。
太后的种种举止,我不喜欢,甚至厌恶,但我也晓得,太后是真心疼我,想我在宫中立足,让我学会狠心,不择手段。
便是因着此,我虽很不满,千般万般不愿,也无可奈何。
偶尔的和太后赌赌气,便觉得很好。
我这肚子,怕是一年半载都不会有好消息,皇上不会让我诞下子嗣。
伺候着太后睡下,我捏捏发酸的手臂,走在回鸾凤殿的路上。
「皇后娘娘。」
我循着声音看去,竟然是福才人。
「福才人的身子还未好,怎的下床走动了。」我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唯有眼底,带着些警惕。
「先前的事情是臣妾不好,臣妾有孕在身,情绪难免敏感,摔倒小产也是臣妾自己的过错,臣妾特地想到皇后娘娘宫中请罪,正巧看到娘娘从太后宫中出来。」福才人同我行了行礼,微微低着头,柔声说道。
我扶着秋杉的手,看了她一会,才缓缓开口,「本宫自然相信福才人非故意为之,福才人怎会拿自己的孩子儿戏。」
福才人身着素衣,头上的发饰也十分朴素,想来是因着痛失孩子,为孩子着孝几日。
12
「是臣妾没有福分为皇上诞下子嗣,怪不了旁人。」福才人说着,垂下眸子,满脸哀痛。
我瞧着她这副样子,当真是无辜至极。
但愿是真无辜。
「若你福浅怎能得皇上宠爱,如今这满宫出身名门的妃嫔,也不及你的恩宠,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我淡淡开口,话里不带任何情绪,「许是那孩子无福,现在最要紧的是福才人好好静养身子,方能继续为皇上诞下皇嗣。」
福才人抬起头,一双眼水雾雾,煞是让人怜爱,「皇后娘娘当真是仁德,都是臣妾让皇后娘娘受了皇上的苛责,还让皇后娘娘受了伤,臣妾当真是万死不能辞。」
我的心猛地一沉。
皇上砸伤我时并未有旁人在场,事后我亦未张扬,除了鸾凤殿几个亲近的人,旁人并不知晓我受了伤。
为免引起议论,我平日出门时都会用青丝遮住伤口,刚刚在太后宫中若非是离的那般近,太后看的细,也不会察觉到我的伤。
偏偏,福才人知晓,不仅知晓我受了伤,还知晓我遭了皇上的训斥。
依着皇上的性子,他既没有定我的罪,也不会在旁人面前提起引来非议,在福才人面前自然也会替我说话,撇清我的嫌疑。
「福才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没有护好你肚子里的皇嗣,自然是我这做中宫娘娘的不是,福才人何错之有。」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看来我宫中的眼线还真不少。
区区一个苦役出身,竟都能把手伸到我的宫中,是我大意了。
我的眼神在秋杉和龄芝身上匆匆略过。
龄芝是太后的心腹,对太后忠心不二,这些年我对龄芝的好也未能动摇她半分,福才人无权无势,想花些银子买通龄芝得消息,绝无可能。
秋杉是我亲自挑选的,我对她一向放心,她心性单纯,没有那么多坏心眼,但要说她会不会被收买,我没有绝对的把握。
说来好笑,我不喜太后的行事做派,可最后,太后送在我身边的人却让我用着最放心,我亲自挑选的人,我却不敢如此信任。
「皇后娘娘如此大度,是臣妾多虑了。」福才人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一枚玉佩,「臣妾是粗鄙之人,旁的也不会,进宫之前跟着师傅学了十年的玉雕,便亲自雕了块玉石赠与娘娘,还望娘娘不要嫌臣妾手艺粗糙。」
秋杉走上前,接过玉佩,呈在我面前,我看了一眼,雕工很是平常,并不出众,但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
失了孩子,还想着做枚玉佩赠我,福才人当真是有心了。
「既是福才人一片心意,本宫便收下了,福才人的身子还未大好,外头风大,快回去歇着吧。」我让秋杉收下玉佩,浅笑着说道。
福才人跪安离去,我深深地看了秋杉一眼,搭着龄芝的手往回走。
路过春雨轩,我听着里头吵吵闹闹,还有哭声,便循声进去。
踏过朱门,我看到连良人抽抽噎噎的跪在一旁,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十分狼狈,而谢嫔正拿着长鞭,颐气指使,指着连良人骂的不堪入耳。
「住手。」
我厉声开口,谢嫔吓得扔掉了手中的长鞭,跪下问安,连良人也连忙挪动身子,朝我跪安。
「谢嫔,你为何在宫中动用私刑,你可知在宫中动用私刑是大忌,何况连良人是宫里的主子,若有错,自有本宫决断,你怎能如此鞭打妃嫔。」
我眼里都是冷冽。
谢嫔是最早一批侍奉皇上的老人,自皇上幼年时就进了王府,当时谢嫔是王妃,后因脾气不好,善妒,德行有亏,再加上皇上对先前那位情根深种,在皇上登基时,恰逢谢家倒台,最后只封了个嫔位给她。
也因此,谢嫔的脾气更加不好,仗着是皇上身边的老人,没少给其他后妃脸色看,动辄打骂宫女。
这两年,谢家又重新东山再起,得皇上重用,加上谢嫔本就是皇上身边的老人,所以宫里的人对谢嫔多有忌惮。
对我这个皇后,谢嫔是更加不满。
皇上的心思,我大概能猜测到一二,招揽先前不被重视的官员,培养自己的势力。
所以对谢嫔,只要她不过,我便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对她宫里的宫婢也是时常赏赐些俸禄。
可今日,她竟胆大到对宫嫔动手,我不免有些生气。
连良人的母家只是个小官小职,连良人也是个胆小怕事,性子懦弱的,和谢嫔同住一宫没少受谢嫔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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