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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枕,你给我说说看,我顾容的儿子,为何要算在你名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枕吧嗒着嘴。
顾容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怒道:
「李枕!三日,我限你三日,昭告天下,而后为我俩赐婚。半月之内,我要成亲!」
李枕又叹了口气,随后似乎十分无奈,摇了摇头,并道:「弃我去者,昨日今日不可留。也罢,也罢。」
说着,缓缓打开了面前放了许久的点心盒子,从最下面那一层中拿出了一个黄轴。
原来,他早就拟好了诏书。
侧妃改嫁这事儿,前无古人,后不知是否有来者。然朝内朝外没人敢出言置喙。因为李枕封我为休明长公主,赐婚于平叛功臣,景安侯府七子,顾西枫。这场赐婚,是对功臣的嘉许,也象征着皇室与景安侯府的再一次联姻。
【58】
顾容没有恢复身份,而是换了身份。李枕昭告天下,太子妃为端王所害,香消玉殒。景安侯府七子顾西枫救驾有功,封永定将军,赐将军府。
李枕登基后的第十六天,是我出嫁的日子。我没想到,静王会来送我。
走出沈府的时候,步摇随着我的步子晃动,我不敢走得太快,生怕满头珠钗一起摇晃,晃得我晕了头。
门口处,静王已经等在那儿了。
其实我本是想不通他为何要来见我。可就在我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好似就明白了。在这偌大的京都城,时间总是容易让人忽视。一转眼间,我与静王也相识了整整八年。此前苦于争斗,并不觉得,可如今看来,静王与年少时的模样已是大有不同。
「谢谢你来送我。」我轻声说道。
静王看着我,嘴边竟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弧度。他缓缓道:「我就要离开京都了。想着还有一个东西没有给你。已经放在我这儿很多年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乌木匣子,递给了我。
我怔怔接过,缓缓打开,而后愣住了。
那里面是一个极其通透的蝴蝶玉簪,那蝴蝶栩栩如生,十分好看。簪尾上刻着小字,却是:瑞潼园
「瑞潼园不是已经搬离京都很多年了么…」我蹙了蹙眉,好似失忆了一般。
瑞潼园的老板蒋瑞潼曾是京都城最有名的手艺人,他做出的簪子最是有名,当年京都贵女皆争着要他做的玉簪。可是那人在我及笄之前几年,就已经搬离京都,于是我也没有这个机会去拥有一支他亲手做的簪子。
「这个…」我抬起头看向静王。
「这个…是你十七岁那年的生日礼物。」静王缓缓说道。
我微微发愣,十七岁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再问他为什么,似乎也没了意义。
再看那簪子,我忽然想起了十六岁那年在我手中飞走的那只蝴蝶。想起这个,我轻轻笑了一下:「谢谢,我很喜欢。」
关上匣子,我看向静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问他。于是我沉了口气,轻缓道:
「其实有件事,我已经琢磨许久了,也没琢磨出来。若今日不问你,以后也没机会问了。」
「你说。」静王静静等着我开口。
我问:「昔日,简文堂设好了圈套等我,最后你究竟为何会出现?」
这事我没有同李枕和顾容探讨过。他们觉得静王是马失前蹄才落进了圈套。可是我知道不是。静王和我被打晕的那一天,是静王母妃的冥诞。所有人都知道静王在那一整天都会孤身一人呆在别院。其实不然,静王那一天都是呆在别院后山的竹林里。在那里,有他母妃的衣冠冢。在那一天,他总是会从清晨一直坐到第二日天明。所以,那一天,他本不应该出现在别院的内堂。
静王看着我,声音温沉:「你怀疑我?」
我笑了:「若是怀疑,便不会问了。」
静王的眼眸微闪,淡淡说道:「我猜到他们会在那天动手,因为他们以为我会老老实实呆在别院。那天早上我的人就回了信,说你驱车往我别院方向去了。那时候,我以为他们是想杀了你,嫁祸给我。所以,便急忙从后山回了别院。」
原是为了救我。
我一阵惆怅,随后反应过来,微微一愣:
「你是说你之前就知道了他们会算计我么?」
静王点了点头:「昔日,我的人一直在盯着云王府。有人说看到简安虞多次出入你的府上,随后你就去了你二哥那里。你二哥他与简安虞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唯一可能有些关联的,便是因她那位得罪了安国公世子的兄长简文堂。可世子是我堂弟,她不来求我,反去求你,这又是什么道理?所以,那时候我便知道,他们要对你下手了。当然,很有可能也包括我。」
静王条理清楚,我听得连连点头。可仍有一事不明:
「那你为何不直接提醒我就好?后来也就不必为了救我,反落进圈套。」
静王毫无波动,神色平淡:
「我不比李枕,有左膀右臂。我孤身一人,连枕边人都是端王的奸细。我一动,便是打草惊蛇。想要将所有人连根拔起,就要等到最后。」
听着,我摇了摇头:「你赌的真是太大了。」
静王沉默了片刻,说道:「在你的事情上,我还是很相信顾容和李枕的。」
说罢,静王兀自苦笑了一下:「现在,应该称他为圣上了。」
我知道静王利用了李枕与顾容对我的情谊。可能在他的心里,我的安危不是一文不值,但也绝非十分重要。他自己做不到,所以他想要等到最后,逼李枕与顾容出手,一举帮他扫清障碍。
可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个困扰我多年的问题有了它该有的答案,我觉得十分圆满。
于是我同静王道了谢,一头钻进了迎亲的轿子中。
「等等…」静王忽然喊了一声儿。
「嬷嬷,再等一等吧。」我说了一句。
说罢,隔着帘子,我问:「怎么了?」
静王说道:「我也有个事想问你。」
「什么事?」我侧耳听着。
静王缓缓道:「为什么李枕会那么信任顾容。而顾容…又为什么甘愿为李枕冒险?还有…你。你为什么那么坚定地认为…李枕和顾容绝对不会拔剑相向。」
我微微一顿,随后问道:
「或许你听说过一句话么?是李枕说过的话。」
「什么话?」静王蹙了蹙眉。
我轻轻笑了: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静王在外面,许久没有说话。后来我听到一声轻声叹息。他说:「但愿一切如你所愿。」
「会的。」我轻声回应。
说罢,我微微掀开帘子,认真道:「李叙,愿你此去,一路坦荡,余生安好。」
静王还是没有说话。
我笑着放下帘子,说道:「走吧,嬷嬷。」
而后,我听着嬷嬷高喊「起轿!」,感受到轿子晃悠悠被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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