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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时便是白家的风光,你呀,少说两句,何苦与她结怨。」我替她担忧道。
安家在朝中只是中规中矩的一介文官,非白家党羽,本就不受白家待见,再与白家结怨,这日子想必是难过。
她默然,「方才是我冲动了,还好有你点醒我。」
我笑笑,这后宫中,唯有安婕妤,我可真心托付。
一直到夜里,谢嫔过来替我们,我和安婕妤走在回宫的路上。
月光正好,夜色朦胧,后宫中却不平静。
我听着刘妃一身惨叫响彻六宫,我与安婕妤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转头朝刘妃宫中走去。
我们赶到时,已有离得近的姐妹先到了刘妃宫中,刘妃在寝殿中哀嚎不止,太医和嬷嬷接连进去。
「刘妃娘娘这是怎的了?」安婕妤拉过一旁最先到刘妃宫中的万美人问道。
万美人面露为难,欲说非说,吊足了安婕妤的胃口,得安婕妤白眼一枚。
「方才刘妃在寝宫里看到只黑猫,绿眼,半人大,吓得刘妃一声尖叫,晕了过去,结果,刘妃受到了惊吓,惊到了腹中子。」万美人小声凑在我们耳边说道。
我听完看向安婕妤,她也正看着我。
半人大的黑猫,宫中何处来的半人大黑猫。
「眼下这只黑猫在何处?」我淡声问道。
「早就不见了踪迹,侍卫正四处寻着,怕是难找。」万美人摇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后怕。
皇上得了消息,匆匆从寝宫赶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着急的在门外来回踱步,比起着急,眼中更多的是阴鸷。
忽然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低着头,任由他打量。
一炷香的时间,太医同嬷嬷从房中出来,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刘妃娘娘的性命已无大碍,但小皇子……皇上恕罪,是微臣无能。」太医站在皇上身侧,微微压低身子,低头作揖。
皇上闷声不语,抬抬手,让太医告退。
嬷嬷收拾好屋内的污秽,打开窗子通风散味,一股浓浓血腥味飘散出来,众人纷纷捂住口鼻,微微蹙眉。
待皇上先行入内,我们才跟在身后进屋。
刘妃病恹恹的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双眼空洞无神,一手抚着小腹喃喃自语,「皇儿,我的皇儿。」
「娘娘,身子要紧,可别哭伤了身子。」万美人开口道。
皇上坐在榻旁,也柔声安慰着,刘妃忍不住痛哭出声,揪心的模样就连旁人都心中难受。
丧子之痛,我应当见的最多,可每每见着,还是揪心不已。
「皇上,那是个已经成了型的小皇子啊皇上!」刘妃悲痛万分,抓着被角放声大哭。
皇上将刘妃搂在怀中,轻抚后背,命人熬安神汤来。
「皇上,并非臣妾多嘴,只是刘妃娘娘的胎像多月来一直稳固,娘娘的身子也一向康健,虽说是受了惊,怎的也不至于便小产了,这胎儿可已经五月有余了。」人群中,有妃嫔开口。
我循声望去,是宋可人。
她字字句句条理清晰,是个机灵聪慧的。
我思来想去,对这位宋可人并无太大印象,她似乎是先前入选的秀女。
模样清秀,甚是可人,难怪皇上封她为可人。
不过听闻除了白苏苏和苏子颜,同时入选的秀女都还未曾侍寝,也不知这宋可人是当真聪慧,还是别有用心,想借此在皇上面前展露头角。
「是啊皇上,臣妾的小皇子一直康健,怎会,怎会就这么离臣妾而去。」刘妃掩面而泣,让人看着好不心疼。
我转过头打量皇上的神色,他思索了一会,方才开口,「把刚刚的太医和平日里给刘妃安胎的太医宣来。」
这夜已深,大伙儿都有些倦意,本是想着来瞧一眼刘妃便回去,眼下大伙儿都没了回去的意思,等着看热闹。
刚刚那位太医还未走远,半道上就被唤了回来,跪在屋里请安,皇上没有发话,他也没敢起身,便跪着回话了。
「皇上,李太医便是方才给娘娘诊治的太医,也是平日里给娘娘安胎的太医。」李年站在一旁,尖声回禀。
皇上扫了李太医一眼,沉声开口,「刘妃以往胎像如何,身体如何。」
「回皇上的话,刘妃娘娘同小皇子都十分康健,平日里也十分注重进补,小皇子长得甚好。」太医低着头,不敢抬头。
「既然胎像稳固,为何便会小产。」皇上再次开口,话里带着怒气。
我见太医的身子颤了一颤,神色有些害怕,十分担忧皇上的责备,「微臣也有些奇怪,虽说受了惊会影响胎像,但刘妃娘娘身子康健,这身孕也已近六个月,按理说是不至于小产的。」
「可方才微臣诊脉时,发现刘妃娘娘脉象微弱,身子亏虚,嬷嬷将小皇子取出时,微臣查看了一下,小皇子已成了型,面色发紫,不太,不太像是受惊所致,更像是胎死腹中,窒息而亡。」
屋内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万美人更是惊呼出声,「胎死腹中!这怎的就会胎死腹中,你不是日日为娘娘诊脉吗?」
太医的身子抖的如同筛糠一般,这便是他方才害怕的原因所在,他日日为刘妃诊脉,却出现这样的事情。
难怪刚刚出来回禀时,他只字不提小产的缘由,生怕皇上问责。
「微臣确实日日为娘娘诊脉,昨日微臣来请脉时,娘娘的脉象还无异样。」李太医大气也不敢出。
昨日?
「那今日呢,你日日都来,昨日无异样,今日怎的不提。」我追问道,今儿个夜都深了,他为何不说今日的脉象,只说昨日的脉象。
「是因着今日李太医来时臣妾还在午睡,他便等在外头。臣妾睡醒时紫苏来报,太后病重,臣妾急着赶去太后宫中,加之小皇子一向康健,臣妾想着应当也不会有问题,便让李太医回去了,未请平安脉。」刘妃擦干眼泪,声音虚弱。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一切都太巧合了,巧合的有些不合常理。
倘若真的有人算计,这心思当真是玲珑,把一切都算的滴水不漏。
我正欲开口询问刘妃今日是否有觉身体不适,宋可人先出了声。
刘妃仔细回忆着,磕磕巴巴的说,「好像……没有不妥,只是比以往嗜睡了些,往日李太医来请脉时臣妾刚好起身,今日就有些……」
「有些睡不醒,眼皮子总觉得沉,若不是紫苏把臣妾唤醒,说太后病重,想来臣妾也醒不过来,其他的……」
「晚膳时臣妾忽然一时有些晕眩,只是一下子,眨眼便无碍了,臣妾想着应当是这午觉没睡好,并未在意。」
众人又看向太医,太医思索了一会才回话,「若单只是这些,并无不妥,妇人有了身孕,嗜睡是常事,一时晕眩也有可能只是起身太猛,或是太疲累所致。」
自我被贬后,刘妃接管了六宫事宜,虽有安婕妤和谢嫔从旁协助,但谢嫔的脾气处理起事情定会有失偏颇,安婕妤位分不高,诸事还是落在刘妃头上。
刘妃有了身孕,又操持六宫事宜,确实甚是疲累。
屋内安静了下来,大伙儿都觉得有些奇怪,但又没有头绪。
好像一切又进入了死局,最近宫中的一切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我觉得是在更早的时候,便悄悄发生了变化,这后宫早就脱离了我的掌控。
「查,从刘妃的饮食起居去查,还有那只黑猫,若找不出那只黑猫,李年,让侍卫统领提头来见。」皇上动了气。
以往宫中不太平是因着我与太后的缘由,现今风家倒台,我与太后都失了势,没有我与太后掀风作浪,后宫依然是如此不太平,这让皇上十分不满。
其实他与太后是一样性子的人,都无法接受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
我与太后在后宫兴风作浪那么多年,是因着太后的权势滔天,皇上登基不久,手中无实权。
更因着太后是他的母亲,养育他多年,纵然是他不满,太后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皇上好,皇上即便生气,不能把太后怎么样。
而今又有人在后宫掀起风波,皇上自是无法忍受,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风良人在冷宫被人投毒,险些丧命,而今又是刘妃丧子,宫中接二连三的痛失皇嗣,怎么,是有人觉得后宫无主,便可肆意妄为了吗?」皇上厉声呵斥,眼神凌厉的扫过众人。
都是女儿家,哪里经得起吓,纷纷跪在地上,高声呼,「皇上息怒!」
我亦跪在一旁,悄悄打量屋内众人的神情。
旁的妃嫔都有些害怕,也有的幸灾乐祸,倒是宋可人,十分镇定,不像是刚入宫的新人。
「下毒谋害风良人,想铲除风良人,那朕便将话放在此,是否让风良人复位,皆在朕一言之间,不要自作聪明!风良人中毒一事和刘妃小产一事,朕一定会彻查到底,绝不允许心思不正之人搅乱宫闱。」皇上言辞冷冽,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