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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的身体甚至我的情感,还在说我爱着他。
可我更想知道,为什么我和他二人,走到了这一步。
明明……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啊。
「小黑还在公主府,让人把它带过来吧。」这晚最后,我攀着他的肩,任凭他的律动,也始终一言不发,突然道,「那天来宣旨的太监,不准我带。」
小黑是只兔子,养了快十年。
宣珏明显愣怔了下,才缓缓道:「……好。」
5、
说到小黑,还是宣珏送给我的。
而我和他,是在皇家秋猎时,第一次相见的。
那时宣家还未倒台,宣珏和戚家的小儿子郑文澜是京中双壁,才貌无双,一文一武。
似乎什么事儿,他两人都要争上一争。
戚文澜我熟,他亲姐姐是父皇最受宠的妃子。
戚贵妃古灵精怪的,没少带我们这群小萝卜头玩儿,我和戚文澜算是一块长大。
而宣珏我就没那么熟了。
只知道他表字离玉,京城上下贵女们之间,流传着一句话:
「嫁人当嫁宣离玉,两玉相合是为珏」。
但我甚至都没见过宣珏一面。所以我自然偏向戚文澜。
猎场之上,在听到京中那些小姐们,窃窃私语,押秋猎上谁能拔得头筹的时候,我背负箭篓,试了试我的弓箭,轻蔑地道:「肯定是你了文澜兄,这些人怎么都在说宣珏会获胜?因为那小白脸长得好看?」
戚文澜武将出家,就想儿子考个功名,取名字都取个「文」字,奈何戚文澜属性点还是全部点在了武艺上,骑马射箭有多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就有多菜,。
戚文澜嘴角微抽:「别,祖宗,宣珏骑射不比我差,你行行好,别巴拉个嘴到处说。万一真输了,我还要脸。」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道:「不是吧文澜,你不行?」
戚文澜:「……」
戚文澜:「……滚滚滚。」
我哈哈大笑,换上红袍短打,将护腕一扣,就骑上我那西域烈马,一箭射中一尾雄鹿,远处立刻传来了喝彩。
戚文澜也拍马追了上来。
我看到一只雪白的兔,就对他道:「看看谁先射中!」
「可!」戚文澜和我同时搭箭挽弓,两箭凌空而出。
就在我的金灿的羽箭,快要先戚文澜一步射中时,不知何处一支长箭凌空而来,不偏不倚撞上我的箭尾,再准准地射中兔子皮毛,把它钉在草地里。
戚文澜勒马回首,了然道:「来了?」
「文澜兄。」不远处,马蹄声近,随之而来的还有极清朗的一声,似溪水潺湲。
戚文澜幸灾乐祸:「你把尔玉的箭撞歪了。」又对我说:「殿下,这是宣珏。」
我还纳闷戚文澜坏笑个什么劲,也纳闷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正儿八经叫我「尔玉殿下」,原来是扯着虎皮当大王,想让我压一压这总是抢他风头的宣珏呢。
我顺着他目光回头看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宣珏。
那年我们都才十五六岁,宣家仍在,戚文澜也未远守边疆。
宣珏不似以后那般,总是挂着笑面狐狸般的假面,俊美至极的面容也稍显稚嫩,至少是有几分慌张地,长鞭一卷,拾起我的羽箭,再递给我道:「给,殿下。不知殿下在此,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我咳了声,道:「无碍。」
然后又对戚文澜道:「文澜兄,我决定,叛变了。我不押你了,我押他。」
戚文澜:「?」
他反应过来,悲愤道:「见色忘友!重色轻友!好啊你尔玉,我看错你了。」
宣珏也很快反应过来我俩对话何意,白皙的一张脸看不出异样,耳尖却是通红,出声阻止我俩螺旋式矛盾上升、已经开始互扒黑历史的对话:「……那个,两位,秋猎已经开始了,抓紧时间罢。」
那场秋猎,他们二人都明显放了水,最后获胜的竟然是我。
我对半死的猎物不大感兴趣,盯着宣珏怀中雪白的兔儿出神,想不出借口要来。
他射中那只白兔时也避开要害,能养活,见我馋,干脆送了我,留我一直养在宫中。
取了个完全相反的名儿,叫「小黑」。
6、
翌日,我醒来时,宣珏已不在身侧。
全身酸软无力,我唤人梳洗,宫婢们觑着我脸色道:「陛下早朝去了,还吩咐去把娘娘的兔子送进宫。」
我「哦」了声。
心想:「估摸着小黑不在了。」
又暗暗疼痛不已的额角,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提了一嘴小黑,后半夜做了一宿的少年旧梦,梦里有那场秋猎,有江南夜雨的灯,也有宣珏远远跪在军机处内,我只能看到一个背影的深冷雪夜。
头痛欲裂。
宣珏在玉锦宫歇了一夜的消息传了出去。
于是宫闱上下都明白了,我这位「前朝公主」,还得着盛宠呢。
明嘲暗讽都消失了。
中午时,宣珏脸色微沉地走了进来,提着个笼子,里面是只白白的小兔,嫩红耳朵灵动转着,一看就不是小黑那只老得都懒得动弹的兔子。
宣珏道:「小黑可能跑了,没找到,补你只新的。」
意料之中。
被软禁在公主府的半个月,宣珏正忙,贴身伺候我的那几个宫婢,是宣珏让属下找的。
不懂为人处事,白眼都快翻上天。对我也糟糕透顶,根本使唤不动。
我只能亲自去给小黑喂食,她们问的时候,我状若得意洋洋地说:「这可是父皇赐给我的,可贵了,你们连它一根毛都比不上呢。」
反正就是没提到宣珏一个字。
等我走后,这几个心胸狭窄的女人,难保不会对小黑下手。
果然啊……
宣珏肯定也气坏了吧?
毕竟,那只兔子啊,他可也没少经手养,感情不浅。
我没搭理宣珏,像是失落般低下头,然后打开笼子抱起那只新的小兔子,微不可闻地通过它,对小黑说道:「……抱歉。」
7、
新来的兔子我懒得取名,图简单唤了「小白」。
小白比小黑活泼,整日围着我跳。
至于那几个女人,听说死得很惨——被活生生剥了皮。
我听闻后有些恍惚。
即便宣珏还是温柔笑着,但曾经那个温如春风的少年,当真消失了。
很快到了年中,宣珏要封后的消息传来。
是陈太师的女儿陈墨。
我曾在宫宴上见过她几次,容貌不算绝美,但清丽脱俗,落落大方,是个再知书达理不过的个姑娘。
只比我小三岁,似是许过几次人家,但最后婚事都告吹。我还疑惑这姑娘姻缘也忒坎坷,直到去年某次赏花会上,我才知晓她一直心仪宣珏,硬是拖着没嫁人。
说来,就宣珏那副皮囊,一眼就能勾人魂。难有女子不心动吧?
封后大婚那日,婢女要为我打扮。兰灵给我盘发选簪,挑衣定服,我兴致乏乏:「随意即可。」
百官皆庆,百乐齐鸣,红艳艳金灿灿,华贵滔天。父皇当年迎娶母后时,估摸都没这么大阵仗。
我随众跪拜,隐没在人群里,倒也安稳妥当,宣珏都没发现我。
直到群臣献礼,我也要坐到高台侧位,宣珏才见到我。
他明显愣了下,转而挑眉道:「不是说让尔玉留在殿里休息吗?」
问的是我的婢女。
他问得轻飘温和,婢女们却都面露惶然之色。
「出来解解乏。」我道,径直坐下,「她们劝不住我。」
宣珏倒是没再说什么,陈墨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在宣珏身边坐下。
群臣贺礼也不过是那些,珠宝字画,附庸风雅。我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简直要打瞌睡,直到我听到「镇关大将军贺——」
我瞬间清醒。
戚文澜那倒霉玩意竟敢送贺礼?!
宣珏也向我看来,正好对上我刷得一下睁开的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见我来了精神后,眉心微不可查皱了一下,下颚微收,是个不快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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