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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这口酒劲儿,我拍了拍李枕的肩,说道:「放心吧,有顾容在,有景安侯府在,迟早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的。」
「迟早…」李枕一阵苦笑:「如今听着景安侯府,我就好似已经瞧见了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顾容轻刚抿了一口酒,此时抬抬眼眉:「听你这话,我景安侯府都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不成?」
「李枕也不是那个意思。」我蹙了蹙眉,又推了推李枕。
然我话刚出口,就听顾容重重落下酒盏,幽幽道:「那是什么意思?我景安侯府手握刀剑,世世代代为将,沾了百年血腥,不过是为李氏守江山。如今倒成了那毁天灭地的大罗阎王。此话若叫我祖父听到,黄泉之下,怕是难以安眠。」
李枕叹了口气:「我知道这百年以来,景安侯府的忠心与付出。若非如此,我昔日又怎会帮你隐瞒身份,选择相信\'六子出,天下亡\'不过是个天大笑话。」
啪的一声,是顾容拍案而起。
「李枕,说到底,你心中就从未忘记过那事儿!六子出,天下亡…你是怕我顾容亡了你李家的江山么?你以为,我稀罕你李家的江山么?」
此言一出,犹如霹雳。然顾容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的口不择言。彼时,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幽沉说道:」李枕,若我顾家稀罕你这宝贝江山,今日坐在那乾坤殿中的就会是我父亲了。」
李枕青筋三抖,手臂微颤:「你喝醉了,回去休息吧。」
说罢,起身便走了。
顾容站在那儿,脸色铁青。
我晃着酒杯,不解地看着顾容:
「一杯酒而已…你是装醉还是真醉了。」
顾容咬着牙,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口中喃喃:
「簪簪,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叹了口气:「你是说…关于夺位,还是关于李枕?」
顾容无奈地动了动嘴角:「关于…如何让李枕抛弃他平和过渡政权的愚蠢想法。」
我伸出手抓住了顾容的手。他的手冰凉,微微抖着,在触到我的那一刻又反握住了我的手。
我柔声道:「也许你不该一直想着去说服他。考虑一下他所说的,再加上你所想的,真的就没有折中的办法了么?」
顾容看着我,睫毛煽动,眼角轻轻抽搐了一下,他的声音无奈又悲凉:
「簪簪,如今静王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没有退路,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景安侯府上下系于我一人之身,你若是我,会去冒险么?」
「可若是发动战争…我们的胜算又有多大呢?一定会胜么?」我问。
顾容喉咙一哽:「很大…但…世事无绝对。」
说罢,他看着我,又道:
「可纵马革裹尸,我顾容也是死在战场上,而绝不会是断头台上。簪簪,或早或晚,此战无可避免。若日后静王登基,我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可到了那个时候,静王名正言顺,我就真没什么胜算了。」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随后接着道:
「若真有那么一天…簪簪,答应我,以你最快的速度离开京都,再不要回来。豹子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不要相信静王,他不配得到你的哪怕一点点真心。」
顾容声音低沉,却是声声刺耳,直直扎进我的心里。
「你疯了么?」我瞪起眼睛:「我告诉你顾容,若非是你带我走,我是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京都的。还有,若你死了,我第二日就嫁给静王,我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因为你自以为潇洒,不顾别人真心的丑恶嘴脸我一刻都不想记得。」
我被顾容气得脑袋充血,头痛欲裂。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回到房间后,我悄悄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有轻轻脚步走了过来,靠近了我的门边。那脚步声在门边止住了,我等着他来敲门,可许久,只听见脚步离开的声音。
再一次,我气得脑袋充血。
躺在榻上,我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折腾了好一会儿,索性披了斗篷,决定出去走走。
刚出了房门,便瞄见院子里坐着一个人。瞧着是李枕的背影,一个人坐在院子中,不知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
听见身后有声音,李枕我回过头来。看见我,轻轻笑了一下:「若不困的话,陪我坐坐吧。」
害…这俩人,今天是要轮着跟我谈心么?
我拖着步子走了过去,坐在了椅子上,静静等着李枕开口。
夜里的微微凉风吹起了李枕的碎发,他看向我,好似十分疲惫,眼里透着一股无奈。
「我可以信任你么?」他突然问道。
我微微一愣,随后轻轻笑了:
「李枕,你可以像相信顾容一样相信我,永远都是。」
李枕许久没有说话。
再开口时,却是一声缓缓叹息:
「其实静王他找过我。」
「静王?」我看向李枕,微微蹙眉:「他找你做什么?」
「本是些无谓的话,听着云淡风轻却又偏偏一刀一刀稳稳扎在你的心里。」
李枕说着,苦笑着摇了摇头。
「顾容知道么?」我问。
李枕点了点头:「所以顾容…对静王更加不满。」说着,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知道的,顾容那小子自小看不上静王。如今…算是雪上加霜吧。」
我叹了口气:「李枕…其实…你有没有想过,静王与顾容如此交恶。若他日是静王登上帝王位,便绝没有顾容的活路。」
李枕摇了摇头:「不…等不到静王登上皇位。」
我抬眼望了过去,只见李枕眸光微动:「我是说…顾容不会坐以待毙。他不会眼睁睁看着静王登上皇位,他会造反的。所以,我也从未想过让位给静王。我只是…希望谋求一种更平和的方式夺得政权。比如…靠这里。」
说着,李枕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不得不说,李枕很了解顾容。可也正因为过于了解,他便有许多过犹不及的担忧。我理解他,但我也理解顾容。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劝慰他,只能说道:
「我承认…顾容有些冲动。可他的初心都是好的。」
李枕轻叹了口气:
「那日静王同我说了两句话,这两句话我并未说与顾容听。若是说了,恐怕当夜他就能杀到静王府上去。」
「什么话?」我问。
李枕幽幽道:
「第一句,他说…我们才是亲兄弟,我们都姓李,无论谁登上帝位,这江山都应该是李氏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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