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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养了几日,眼下的伤好了不少,安婕妤和刘昭仪日日都来我宫中,将宫中大小事宜说与我听,询着我的意思办事。
面上她们是给足了我这皇后的面子,她们虽拿着协理后宫的权,最终也是我这皇后说了才算。
若如皇上有何不满,自也是我的过错。
刘昭仪行事上一向小心谨慎,她如此做我不意外。
至于安婕妤,她同我交好,如此做是不想我与她心有隔阂。
有她们时常来我宫中,我这禁足的日子倒也不难熬。
父亲已经在回皇城的路上,大约还有半月,就能抵达皇城。
二十万的大军没了一半,大御元气大伤,皇上愁的几日都没吃好饭,已许久未进后宫,就连秀女们的厨试,也取消了。
半月后也是秀女们的大选之日,我望着窗外出神。
我记着六年前,我入宫时的大选之日,只剩下了十一人,皇上根本连我们的样子都没有看清,随手指了指,留下了我们。
大选之日后,我回家中准备入宫的事宜,封后大典的前一日,我的陪嫁丫鬟,双双惨死在我面前。
她们自幼陪我一同长大,是我不听话,害死了她们。
自那之后,太后的话,我不敢不从。
「娘娘,娘娘。」安婕妤唤了我两声。
我回过神来,充满歉意的朝她笑了一笑。
「娘娘,半月后是秀女们的大选之日,内务司必定忙碌,刘昭仪的册封礼若不在这几日办了,便要拖上二十几日后,臣妾想着定在五日后您看如何。」安婕妤把黄历递给我。
五日后是五月初五,是个好日子,我点点头允下。
「其实皇上让你同刘昭仪协理六宫,这些事你同刘昭仪商议就好,不必事事都让本宫过目。」我剥了个莲子,放在口中嚼着。
去了心的莲子,甘甜清新,甚好。
「臣妾闲散惯了,哪懂得这些,要不是皇上的旨意,臣妾倒宁愿在宫中看看戏本,和姐妹们逛逛御花园,话些宫中琐事。」安婕妤叹口气,满面忧愁。
我勾唇一笑,将一颗莲子放进她嘴中,「这话便也只有你敢同本宫说,若换了旁人,必是左一句,臣妾定不会辜负皇后娘娘厚望,右一句,臣妾惶恐。」
语罢,我同安婕妤相视一笑。
许久都没有这样的光景了。
「风老将军一事,臣妾倒是有些消息要同娘娘说。」安婕妤端正了神色,我想这才是她今日过来的目的。
她今日一来我便见她神色有异,瞧着是有话要与我说。
她脸上并无半点喜色,恐怕不是个好消息。
可我实在忧心父亲的境况,此刻只要有消息,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迫切的想要知晓。
「但说无妨。」我放下手中的莲子,正了正神色。
「今早臣妾收到家书,父亲说风老将军接连损失了几员大将,皇上大怒,恐怕风老将军一到皇城,皇上就会将风老将军下狱。」安婕妤缓缓说来,担心我的情绪,说的极慢。
「皇上可有口风,会如何治罪。」我追问道。
依着最坏的情况,即便是斩首也不为过。
「这个,家书未提及,父亲应当也不知晓,只晓得皇上是真动了气,连太后的面子都未顾及,在朝堂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安婕妤摇摇头。
我低下头,闷不吭声。
旁的,我不想奢求,只盼着皇上能念着父亲昔日的功劳,留父亲和风家上下的性命,即便是贬为庶人,只要活着便好。
「娘娘可要为自己筹谋筹谋,早做打算才好。」安婕妤十分担忧我在宫中的处境。
我本就不得皇上宠爱,凭着太后和母家荣耀才能被立为皇后,若风家出事,没了靠山,底下的妃嫔,有半数都不会服我,想拉我下水。
白苏苏马上便要进宫,而我母家又出了此等大事,我的后位怕是悬了。
这皇后之位我本就不稀罕,我只担心父亲和家人,只要皇上能留他们一条性命,即便是废后,我亦无畏。
「此事,多谢你来告诉本宫。」我诚恳地说道。
风家出事,许多人都在等着看我的话,即便没有落井下石,也断不会在此刻同我亲近,也便只有安婕妤,还在为我担忧,同安大人打听一二。
「姐妹之间何必言谢,当初若非是娘娘暗中提醒臣妾,恐怕臣妾早就被利用,此刻亦不能在此和娘娘说话了。」安婕妤剥了几颗莲子肉放在盘中。
又同我说了会子话,安婕妤才离开。
安婕妤离开后,我写了封家书送给母亲,想来母亲在家中听到父亲的消息,一定是心急如焚。
我又细细的思索一遍事情的起末,我或在想,是否这一切是皇上布的局。
扳倒风家,又有白家和谢家的助力,皇上便等同于抽走了太后一半的势力,只要风家倒了,皇上就可与太后平分秋色,而不用全然听着太后的意思做事。
只是,以十万大军为代价,换风家倒台,这笔账,在皇上心里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我想的头疼,让秋杉进来收好笔墨,便倚在塌上小歇片刻。
一觉醒来,已是日落西山,漫天的红霞映的眼前也是一片红。
我随意用了些晚膳,晚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许是下午睡得有些多,到了夜里,我十分精神,让秋杉拿来一把古琴。
这把琴是我十岁生辰时,父亲送我的生辰礼,我入宫后一直带着。
手指抚上琴弦,感觉许久不碰,有些生疏,我随意的弹奏了两首曲子,在第二首曲子快到尾声时,琴弦断裂,割伤了我的手。
门外,一个人影急匆匆走进来,拉着我的手。
他拿着帕子包住我手上的伤,抬起头看着我。
「怎的又弹断了琴弦。」他开口,我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大选那日,我也弹断了琴弦,他还记得。
「你不喜我,把我废了就是,你不喜父亲,贬了也罢,能不能,留他们的性命,别杀父亲。」
「父亲,不会拿将士的性命儿戏,他,是个好将军。」
我看着他,没有皇上和皇后之间的称呼,只想同寻常人一般和他说话。
他抬手,轻轻抚过我眼角的伤,眼里似乎是心疼,「还疼吗?」
我摇摇头,他将我抱在怀中,小声说道,「即便不做皇后,你也逃离不了皇宫。」
我的眼泪掉的更凶,是啊,即便是废后,我也是在冷宫度过下半辈子,无论如何,我也逃离不了皇宫。
一整晚,他抱着我,相拥而眠。
晨起时,我细心的替他穿衣绾发,从昨晚到现在,我们都沉默不语。
离去前,他驻足看了我一会,随即转身离开。
他解了我的禁足,还回了我管理六宫的权利。
我自嘲一笑。
他来看我,是因为我这皇后坐不久了。
风家失势,是他最好的机会,他不会放过。
但我想,他应当会留父亲一条命。
等父亲抵达皇城后,他很快就会下旨废后,只是不知对父亲,是会贬为庶人还是流放边疆。
总归,保住了一条命。
而我,也终可以摆脱皇后的位子,即便是冷宫一生,总也比困在鸾凤殿中自由。
安婕妤和刘昭仪倒是很高兴,她们以为是皇上不生我气,同我和好了。
我笑笑,操持着刘昭仪的册封礼。
还有秀女们的大选之日,我样样都是亲自过目。
册封礼后,刘昭仪正式晋升了刘妃,刘妃的小公主也得了封号,皓月公主,赐了名字,唤作朗月。
我从刘妃宫中带了小公主,到太后宫里请安。
太后见着小公主,面上都是笑容。
「依哀家看啊,皇儿心中还是有你的,只是发发脾气罢了。」太后一边逗着小公主,一边同我说道。
「姨母说的是。」我喂给小公主一块糕点,小公主捏在手里,啃得满嘴都是。
太后怜爱的拿着帕子擦拭小公主嘴边的糕点屑,「你父亲的事不必太过担忧,待你父亲入了宫,哀家会让几位老臣递折子,多提提你父亲昔日的功劳,皇儿多少也会顾忌些。」
「姨母费心了。」我温顺的说道。
「哀家已经派了人彻查此事,你啊,只要安心的把心思花在皇上身上,讨皇上欢心就好。」太后刮了刮小公主的鼻子,让人带小公主下去午睡片刻。
小公主走后,太后带着我到她的寝宫,太后从一个小匣子里拿出瓶药丸,放在我手中,「这是哀家当初诞下皇上的秘方,哀家特地命人调配出来,你每日服用三次,同房后服用两倍药量,保你一举得男。」
太后拍拍我的手,又接着说道,「只要诞下嫡子,往后再有事,你也能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替你求求情。」
我将瓷瓶放进袖子里,扯出一抹笑,「臣妾一定不会辜负太后所望。」
太后生养皇上二十余载,也不明白皇上的心思。
他如此生气,又怎么会突然解了我的禁足,还回我的权利。
不过是因为他已做好了决定,要对风家下手,要将我废黜,可怜我,才让我在最后仅剩的时日里,行使皇后的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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