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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若儿女情长,会有今日的姜家么?
姜家一子二女,只剩了我一人还算康健。
宋睿泽,不管你是太子还是小花,终究是太过凉薄无情。
「二妹,是大哥没用。护不住大妹还要你去以身试险。」大哥摸了摸脸颊,连连叹气。
「小妹必不敢忘东宫对姜家做了什么,必不敢忘大哥与姐姐遭遇了什么。」我再一次起誓,泪盈于眶。
我频频来往于东宫与姜府,求他好好照顾姜婉莹。我对他说我顾念昔日姐妹之情,原谅了当年姜婉莹的做法,在她西去后想顾及她的颜面晚些成婚。
「良谨,你,近来,很不像你。」他将手指按在我唇上,一双阴沉的眸子似要将我看穿。
「你可记得你为何给我起小字良谨?」我趴在他怀里,心里阴阴想。
当年你谋姜家时面对我,也是这般吧。目光躲闪爱流泪,总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宋睿泽,我们可真像,一样的能隐忍,一样的能欺骗。
年后刚刚开朝,「大哥」就被升了禁军统领的职,东宫翰林院学士分权中书舍人,父亲成了名存实亡的宰执。
看起来,东宫与姜家密不可分相互扶持,可内里,早已你死我活不共戴天。
夏赋刚刚收上来的时候,更是有人奏请抄没姜家,理由是东宫辅政后户部便多了几乎一倍的税收,可各项业绩均与往年相同,那一倍税收竟像凭空出来的。由此可见,姜丞相多年来竟敢这般侵吞赋税。
据说「大哥」当场便解刀戴罪,痛哭流涕,太子更是一再求情在养心殿外足足跪了两日。
他们这般「情深义重,知错就改」,父亲不得不输,被革了官,散尽家财,只余了一座萧条的姜宅。
「良谨,你不要太过伤心,岳父只是……只是一时糊涂。我会好好供养姜家,断不会让你吃亏的。」他假惺惺地劝我,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说,人心之毒究竟可以隐藏得多深。我侍奉在侧很久了,为什么看不清他在想什么?看不清人心的狠毒?」我闭着眼问他,真心实意地问他。
「或许岳父有自己的苦衷吧,一时行差踏错便回不了头。」他帮我按摩脑仁,不知我话中深意只当我为父亲伤心。
「良谨,你就要十八岁了。我何时才能将你接过东宫啊?」他再一次发问,竟带上了悲凉无奈的语气。
我猛然睁开眼,正瞧见他落寞的神色。
我不是十四岁的姜婉蓉,自然能够明白他再次有这般神色意味着什么。
虽然早已知道我不能嫁于他,但此刻察觉到他竟要再负我一次时,心内还是一怔,苦涩凄楚。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再一次娶了别人。
深秋萧条,皇上赐婚太子与新任中书令之女,为卧床的皇后冲喜。
他大婚那日我一个人坐在后院小池塘边对着满堂残荷哀哀流泪,回忆起从前。
「等你长大了,孤就娶你。」
「良谨你看,我的衣裳上有你。」
「我要娶你,娶你做我的太子妃,做我的皇后。」
……
「地上凉。」他来了,大红色的喜服与枯败的池塘格格不入,扶我起身给我拭泪,然后抱我回了房。
如今姜家失势,奴仆四散,他竟如入无人之境,轻车熟路。
「今日,不是你我大婚,去陪你的太子妃吧。」他为我倒了一杯热茶暖手,我不再流泪,只是很平静。
「过些日子,我会接你入东宫。」他又找出一件衣裳给我披上,也是格外平静。
「你若硬逼我随你入东宫,我会一头撞死的。」我最后一次拽紧他的衣角,摇了摇。
「良谨你……我会让你做皇后的。」他急于说话却又停顿,不敢看我的眼睛。
「小花。」我轻轻唤了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小花,我们走吧,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那里没有人知道你是东宫太子,也没有人知道我是姜家嫡女,我们只做良谨与小花。小花与良谨会忘掉从前的一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好不好?」
我再一次摇晃他的衣角,泣泪泫然。
「我们,逃不掉的。」他叹气,似是怨天尤人又似志在必得。
「小花,你只要美人,不要江山,可以么?」我依旧在摇他的衣角,只是更加急促。
「有江山,才有美人。」他抚着我的脸,眸中带泪。
「有办法的,你总有办法的对不对?」我半跪在他脚下,几近哀求。他肯定是有的,我们出逃总比朝堂争斗与皇上争位来得简单。
「我已等了这江山太久,即便有……良谨,随我入东宫好么?」他扶起我,低垂着眼不敢看我。
你只知你等了江山太久,不知我等你亦是等了太久么?
罢了,是我姜婉蓉自作多情了!
「够了,我放开你,你也放开我。」我松开他的衣角,喃喃自语,从前他便最爱这样说。
「宋睿泽,我不会嫁给你,来世今生,都不会。」他还想说些什么,我疾声厉色地抢在他前头,不留半分余地。
他怔怔盯着衣角出神,良久以后推门而走,灌进来的凉风吹得我打了好几个冷战。
我又走到小池塘,这次我没坐下流泪,而是径直走了下去,一步,两步,三步……
大家都以为我要寻死,其实我只是想冷静冷静,深秋水凉用来清醒头脑是最好不过的了。
母亲亲手喂我姜汤,边喂边道:「你还记得母亲教你的第一桩男女之道么?那年你九岁。」
「男人的许诺万不可当真,他们只是随口一说,你若是当了真,便也赔了许多真心和时日。」
我怎会不记得?我如何会不记得?
曾有人为我许了婚娶之诺,到头来整整耽搁了我九年的时日,更是耽搁了一颗原本纯真美好的心。
「寻死也好,清醒也罢,你以后莫要再这般了。你要好好保养,珍重自己,只有活得够久,才能等到福气,才能笑到最后。你姐姐,便是太过浮躁,害人害己,最终落得那样的下场。」母亲搁下药碗,眼角带泪语气凉薄。
「女儿省得。」我将驱寒的姜片抓了一把放在嘴里,狠狠地嚼。
姜婉蓉,你姓姜啊!
你是婉蓉,不是什么良谨!
怎么可以如此窝囊软弱,那样苦苦哀求一个男人还被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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