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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旁人听了三遍就能记下的曲子,她只能稀稀拉拉的弹几个音。
她不过是穷苦出身,自是比不得,只是这笨拙的样子,引来了不少嗤笑和非议。
我轻咳一声,让龄芝附耳过来,「往后夜里让应书鸢偷偷到鸾凤殿来,找个先生再教教。」
我是担忧她引起注意,让人察觉出不同。
午膳时,几个秀女都乖巧了不少,不似先前那般吵闹,想必是张秀女的事情让她们有所忌惮。
午后,我准备回鸾凤殿小歇片刻,听闻下午是顾先生教习丹青,我想起那日他说的那些奇谈,心中不免向往,便留下了。
顾先生身着一袭青衣,款款走来,同我行礼,我笑着微微点头致意。
他今日画的是百兽图,上古神兽在他笔下栩栩如生。
我颇为好奇的摸着画上的兽毛,「先生果真是技艺高超,这画足以以假乱真,只是这兽,似乎闻所未闻。」
「这是微臣云游时,途径大楚,大楚的传说里有一上古神兽,名唤赤焰。」顾先生缓缓开口。
赤焰兽是大楚的瑞兽,传闻赤焰一双金瞳,头顶烈火,尾如鱼鳍,身有玄鳞,足有半人高。
「从前本宫只在书上见过,不想先生竟能凭只言片语画出神兽。」我赞叹道。
坐下的秀女们纷纷交头接耳,都好奇不已,我让秋杉把顾先生的画作挂在镜心院里的正厅里,以便观赏。
「画兽最难的便是兽爪与兽脸,各位主子们只需要有三四分相似即可。」顾先生背着手,在堂下走动巡视秀女们的画作,走到应书鸢面前时,蹙起了眉头。
我下意识的抓紧了帕子,应书鸢大字不识一个,毫无底蕴,不似其他小姐一般从小学习琴棋书画,底蕴尚可,不知道是不是顾先生发现了异样。
我见顾先生在应书鸢身旁驻足了一会,随即摇了摇头,又走到其他秀女面前观察。
秋杉扶着我的手,我走到堂下看她们的画作,虽不比顾先生那般栩栩如生,但也临摹了个壳子。
走到应书鸢旁边,我见她画的爪不像爪,就连身躯都画的好似水缸,简直不堪入目。
「应秀女这画当真妙哉。」坐在应书鸢身边的秀女撇了眼应书鸢的画作,捂嘴偷笑,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其他秀女纷纷把眼光投向应书鸢,我见应书鸢的脸上立马起了红晕。
离的近的,撇见了应书鸢的画作,都掩面偷笑。
「一向听闻应秀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白苏苏嗤笑出声,众人纷纷哄堂大笑。
我着实疏忽了,应书鸢在皇城中一向颇负盛名,有才女之称。
「看来传言不可尽信,我当真以为应秀女才情俱佳,谁知竟是个草包。」不知是谁说了一声。
我循声看去,是汝安侯之女,苏子颜。
我冷眼看着她,她对上我的眼神,低下了头。
应书鸢的脸越来越红,头也低的越来越低,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她直起身子,抬头看着众人。
「才情虽要紧,但最要紧的是能否讨皇上欢心,讨不得皇上欢心,纵是才情名冠天下又如何?」我扫视她们,她们嘴上应着,面上却是不屑。
我又拍了拍应书鸢的肩膀,让她安心。
太后看中的,我自是动不得,但其他人,敢多舌,传出去半个字,便是想搭上全家的性命。
「呀。」苏子颜惊呼一声,脸色都白了。
我走到她身边,她的座位上一条手臂粗的蛇正吐着信子,秀女们纷纷惊呼往后退了几步。
「别动。」我厉声呵斥苏子颜,慢慢靠近苏子颜。
「娘娘,不可。」顾先生走上前几步,想阻拦我。
我摆摆手,不让他上前。
这蛇我从前在家中后院见过,父亲说有剧毒,若不小心被咬,性命堪忧。
苏子颜是汝安侯最疼爱的女儿,她出事,风家如何同汝安侯交代。
赤蛇慢慢的缠绕到苏子颜的脚上,不断的吐着信子,张大嘴巴,对着苏子颜的脚踝一口下去,我冲上前一把抓住赤蛇的七寸,还是晚了一步。
苏子颜的脚上两个血洞往外渗着血,苏子颜捂嘴大叫,昏了过去。
「快,叫太医!」我把赤蛇交给內侍监,吩咐他放到笼中,莫要让蛇跑了。
这蛇来的蹊跷。
宫中每隔些时日都会有人清扫毒虫毒蛇,本就不多见,镜心院又远离御花园,如何能有这么大的毒蛇。
苏子颜的座位正巧在中间,这毒蛇如何就绕过了旁人,到她身边。
17
龄芝扶着苏子颜,秀女们都被毒蛇吓坏了,吵吵闹闹,还有的小声抽泣着。
「秋杉,找內侍监管事来将镜心院的毒虫毒蛇都清扫了。」我本想遣散她们各自回房,见她们这般害怕,还是先再看看镜心院中还有无旁的毒蛇。
苏子颜的嘴唇渐渐发紫,脸色越来越苍白。
太医匆匆赶来,替苏子颜诊脉。
「娘娘,不知这位主子中的是何种蛇毒?」太医搭了脉象,翻开苏子颜的眼皮,同我问道。
我命內侍监将装蛇的笼子拿上来,太医看后脸色有些不好。
「娘娘,此蛇含剧毒,微臣恐怕……」太医说到一半,摇了摇头。
「太医尽力便是,若是需要任何药材,都可开口,即便是太医院没有的,本宫也可尽力寻来。」我面上的神情也有些绷不住。
应书鸢才出事,如今苏子颜又……
我心中隐隐觉得苏子颜的事并非意外,突然出现的毒蛇,又偏偏咬中最中间的苏子颜,实在太过蹊跷。
「啊!」有秀女听闻苏子颜或将性命不保,吓得晕厥了过去。
场面一度混乱,秀女们嘈嘈杂杂,还有抽噎声。
「慌什么!」我呵斥道。
顾先生见状,主动上前安抚其他秀女们,总算是静了下来。
「若能寻得雪蚕,或可以救这位主子的命。」太医沉思了一会,开口道。
雪蚕只能生活在常年被雪覆盖的北疆,可解百毒,乃是至宝,整个宫中,唯有皇上手中有三只雪蚕,是大御攻下北疆的战利品。
「皇上宫中尚有三只雪蚕,本宫去取,劳烦太医照看好苏秀女,苏秀女是汝安侯的掌上明珠,万不可有差池。」我连忙说道。
太医一听这是汝安侯府的小姐,立马点头称是。
若是寻常药材,我大可不必走这一趟,差宫女去取便是,但这雪蚕异常珍贵,是能保命的药材。
皇上愿不愿意赐我一只雪蚕,我并无把握。
汝安侯之女虽金贵,但远不及皇上金贵,我求药,是因着不想风家与汝安侯府结怨。
我身为中宫皇后,汝安侯之女进宫选秀,在宫中出了意外,我自然难辞其咎。
此事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当真是一箭双雕。
其中获益最大的,非白苏苏莫属。
时逢多事之秋,近来的种种事情都让我有些疲累,脑中一片混乱,理不清任何思绪。
福才人的底细,鸾凤殿的眼线,还有苏子颜的伤,都让我伤神。
走至和安殿外,內侍监见我来了去禀告皇上,我在殿外等候。
入宫多年,我都未曾踏足过和安殿,没想到第一次来,竟是为了旁人求药。
而这个人未来将和我分享我的夫婿。
寻常宫妃,可以吃吃醋,在皇上面前使使小性子,而我身为皇后,只能眼看旁人同我分享夫婿,不能有半点妒忌,需大度,才能母仪天下,成为六宫表率。
我眼里闪过一抹嘲讽,这便是我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娘娘,皇上请您进去。」皇上的贴身內侍监李年走出来,恭恭敬敬的说道。
我小步走进殿内,他正坐在内殿批阅奏章。
我见宫女正在给他沏茶,于是屏退了宫女,给他斟上茶,放在书桌上。
「皇后难得来,是有何事。」他头也没抬,眼中看着奏章,时而拿笔写着什么。
「今日镜心院忽现毒蛇,咬伤了汝安侯之女苏子颜,此刻她正命在旦夕,臣妾想向皇上求一味药。」我跪在书桌前,低头说道。
他这才抬起头,合上了手中的奏章,「苏子颜?朕记着汝安侯对她甚是疼爱,怎么舍得把她送进宫。」
一入宫门深似海,看来他也深知进宫并非是条好路,那他曾经为何又偏偏要让她留在宫中,执意要封她为后。
当真是喜爱至极吗?
我掩下眼底的嘲讽,轻声回答,「正是汝安侯最疼爱的小女儿,所以臣妾斗胆想请皇上赐一只雪蚕给臣妾,救苏子颜一命。」
听到雪蚕,他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许久,随即说道,「雪蚕不易得,纵是北疆几十年也只得这三只,皇后是不是太过重视汝安侯之女了?」
这确实是我的私心,我不想让风家得罪汝安侯。
「这三只雪蚕,朕只留下一只,剩余的一只是留给太后和皇后,皇后若想要,取去便是。」
我还未说话,他便又说道。
他这是在把难题推在我身上,是要留着保自己的命,还是要救苏子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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