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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和过来,问道:「可这些…所谓的传闻,与陆笙选择你,又有什么关系?」
静王缓缓道:「其实很多年前我就十分好奇了。于我们李家而言,于这帝国而言,陆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与我祖父在年少时,曾经相交甚好。他虽善玩弄权术,却似乎从未有过取而代之的想法。然这几十年来,外战寥寥,而内乱不断。好几次…陆笙又都牵涉其中。直到我听了这个故事,才慢慢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么?」我问。
静王看着我,一字一字道:
「陆笙要的,不是山河动荡、江山易主。而是我李家,永无宁日。」
「永无宁日…」我默默重复着,好像也明白了一些:「所以陆笙…根本也不会真心同你合作。他要的不过是你们兄弟相争…自相残杀罢了。」
静王盯着那篝火,幽幽说道:「所以那时候我就知道,若我提出与他合作,他定会应下。因为他巴不得看我李家这场好戏。」
我摇了摇头:「明明知道,你还…」
话说一半,我又沉了下去。我不该跟静王说那些个推心置腹的。明明站在不同的阵营里,若此时此刻我还把他当成朋友,岂不是十分可笑。
我这边话没说完,那边静王却冷笑了一声儿:
「他之所以觉得兄弟相残…可以令我祖父黄泉之下忏悔难安,是因为他还不够了解我们李家的人。昔日,我祖父在血腥中夺位,兄弟于他而言,不过一块又一块可以踩在脚底,以走向高位的石头。既本没有感情,又何谈忏悔难安呢?说到底…陆笙他只是一直在以自己的感情臆测我李家的心肠罢了。」
静王语气冷硬,说的话决绝而冰冷。可是他的眼里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悲凉。
过了一会儿,我问:「你会杀了他么?」
静王淡淡道:「水至清则无鱼。杀了他,于江山而言,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你说的对…」我十分赞同得点了点头,从怀里悄悄抽出我的短刀,默默侧眼一瞥,迅速起身,将刀横在了静王的颈上,低声儿道:
「水至清则无鱼…那我也不要做什么好人了。谢谢提点,李叙。」
【53】
彼时,我一把刀横在静王的脖子上。我以为他会很惊讶,可他就好似预料到过这种可能性一般,只是眼底骤然滑过了一丝失望。
我暗自感叹,此人脸大到如此地步,竟好意思对我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对我早做过多少让人失望的事了?
我正想着,静王开口了口:
「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你撤兵…发号施令,拥李枕做皇帝。你能做到么?」我看着他,认真问道。
静王沉声道:「杀了我,你走不出这个军营。而你也明明知道,这些兵是端王的人,你以我的性命相要挟,什么都得不到。」
「是啊…」我叹了口气,眼睛一瞪,气道:「既然我想的你也做不到,那你还有什么可问的!赶紧给我备马!我要离开军营,我要回家!」
「回家?」静眉头微蹙:「我说过,东宫不安全。」
「谁跟你说我要回东宫?我要去与我父兄会和!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我十分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句。
「我以为你会想去找顾容。」静王喃喃说道。
我紧了紧手中的刀:「政变之前,他舍弃而去。我为何还要管他的死活?」
其实我知道,对于我的话,静王是半信半疑。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他还有他的计划,而端王的兵真的不会管他的死活,对于那些人来说,执行计划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是夜,刀抵着静王的腰,乘着那要挟来的马,我连夜奔回京都。我本想一直挟持着静王,直到端王战败,李枕顺利继位。可我想着,若绑了一个静王就万事大吉,顾容也不用谋划了那么多。恐怕静王早已有了周密的部署,将他困在身边,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在将到城门,我开始认得路的时候,我把静王从马上扔了下去。确切来说,是我逼着他自己跳了下去。
「沈孟簪,真有你的!」
我听见他用了毕生最大的嗓门儿,冲着飞驰远去的我还有马喊了这么一句话。
对此,我只能报以微笑。
我堂堂鬼见愁,深夜疾驰在京都城内,几乎吓得魂飞魄散。不过几个时辰,京都城内已是另一番景象。这一路,各家大门紧闭,万家灯火尽熄。街上一片狼藉,士兵的尸体随处可见。黑夜之中,一股血腥的味道冲进鼻腔,不知是不是因为头晕,我甚至分不清倒在地上的都是些什么阵营的兵。南疆的…京都的…亦或是全部都有。
我本来想去找顾容。可是想来景安侯府如今必然是众目睽睽,我若扣响那门环,就是在给景安侯府找麻烦,也许也会扰乱顾容的计划。
所以我决定直接入宫,以太子侧妃的身份。
彼时,端王的兵有一支正于南武街与帝军交战,堵住了原本直接通往皇宫的路。我多绕行了少说半柱香的时间,才到了东面,离乾坤殿最近的安德门。
可事与愿违,我拿着东宫的令牌,却进不了安德门。气得我在暗处来回踱步。
奇怪的是,守城的人虽多,可似乎都是些虾兵蟹将。有几个瞧着弱不禁风,甚至不如顾容看上去抗揍。于是我故技重施。趁着俩士兵在暗处解手,刚提上裤子的空档,一把短刀抵在了其中一个的腰上。
「别出声儿,把另一个放倒,不然我要了你的命。」
那士兵一哆嗦,老老实实侧眼一瞥,一杵子放倒了另一个士兵。
「把他的衣服扒下来。」我说。
「哈…?」士兵一愣,不明所以。
「想什么呢!快点儿!」我低声儿催促。
士兵老老实实照做了。
我一手握刀,一手艰难得披上了臭烘烘的衣服,对士兵道:
「带我进安德门。」
彼时,我跟着那士兵进了安德门,说道:
「帮我告诉你那个朋友,衣服,过后还他。」
说罢,我就像那士兵刚才敲昏另一个士兵一样,也敲昏了他。
这一下下去,我手一阵发麻。一下不成,连敲了两下,才见那兵缓缓倒下。
这么看来,昨日那样利落敲昏我的人,手劲儿可是不小。李枕这小子…平日里演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会儿手劲儿倒是大了起来。
我一路暗骂李枕,一路小跑。如此费劲周折,我终于好不容易见到了李枕。
可见到我时,李枕却只有目瞪口呆:
「不是让你呆在东宫么?你…」
「是关于太子妃的事。」说着,我瞄了李枕身旁的小太监一眼。
李枕即刻会意,遣走了那个小太监。待大殿之上,只剩下我与李枕,我附耳过去,把事情以最简短清楚的方式又叙述了一遍。
「知道了。」
许久,李枕只说了这三个字。
我四下环顾着乾坤殿,不知为何,这里出奇得安静,静到让人感到可怕。仿若置身一座空城,天底下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为何没有人…来回报外面的情况?」
想了许久,我才发现是哪里奇怪。京都城中,早已乱成一锅粥。自我进入皇宫,少说有一柱香的时间了,可竟未在宫内看到一兵一卒,前方战况如何,更是无人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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