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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在府中的日子如何会不好过,我心生好奇。
她这牙尖嘴利的,便是年长她好些的恐怕都要甘拜下风,如何会说不过一个小小的妾室。
「路上偶遇,你同我打招呼,问我是哪家小姐,我俱如实相告,我得知了你的身份,晓得你是白相大人的千金,便客套了几句。」
「可我的意思并非是你所说那般,我明明是说着场面话,恭维几句,怎的你就能颠倒黑白,成了我嚼舌根子,暗讽文官?你敢摸着良心说,我当真是有意贬低白相大人吗?」
她咄咄逼人的架势,丝毫不像只有十三岁的模样,一副少年老成的做派。
白苏苏低下头,抬起袖子,似是在擦拭眼角的泪珠,「风家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臣妾不想再争辩了。」
刘妃脸上的表情惊讶,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白苏苏口中所出。
同样惊讶的还有皇上。
皇上眼神复杂,想开口问些什么,又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的我一阵好笑。
我猜皇上也是疑惑至极,想问白苏苏如何便转了性子,又觉得这般开口不妥,才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一只手抬起又放下,皇上转过头,对上我的眼神,我淡然的同皇上对视。
我瞧着这般也甚好,皇上既不会重罚风玥镶,也不会不顾白苏苏,责骂几句也就过去了。
可偏偏风玥镶不是个消停的,她猛然起身,同白苏苏厮打起来,众人皆吓了一跳。
白苏苏也是一时不慎,被风玥镶扑倒在地,整个人趴在地上,风玥镶骑在她的身上,左右开弓,白苏苏好不狼狈。
「赶紧拉开!」我腾地一下起身,厉声说道,「玥镶!岂敢放肆!」
屋子里乱成一锅粥,来拉架的宫人混作一团,混乱中充满了白苏苏的哭声。
我担心白苏苏真有什么意外,也连忙上前。
我推开人群,白苏苏的衣裳都被扯坏了,露出大片香肩,我一把拽起风玥镶,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扶着白苏苏起身。
眼角的余光撇见白苏苏的后脖子处有颗很小的痣,我的手瞬时一顿。
我清楚的记得,白苏苏的后脖子这里没有任何瑕疵。
那一次,我故意陷害白苏苏,带她到我的寝宫中换衣裳,我亲自替她更衣,收拾衣领的时候,我看的一清二楚。
「皇后?」
皇上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待白苏苏站定,我瞧见皇上脸上的怒气,见他欲开口,抢先一步开了口,怒斥风玥镶,「风玥镶,你不过入宫才两日的时间,便闯下如此大祸,冲撞柔长使,还对柔长使动手,本宫罚你二十大板,拖下去,都不许留情,少一分力道,有你们好看的!」
我假装十分生气,喘着粗气,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险些站不住,涟芝聪明的上前来扶住我,忧心忡忡的唤了我一声,在一旁出言相劝,让我放宽心,莫气坏了身子。
到底风玥镶是我带进宫的,我亲自开口责罚她,二十大板,说重了也不算重,她打的是白相的女儿,皇上的爱妃,说轻了也不轻,得躺上个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床,皇上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堵住了白苏苏的嘴。
我走上前,带着万分歉意的神情,拉起白苏苏的手,「玥镶年幼,不懂规矩,毕竟是小门小户出身,哪有妹妹明事理,本宫在这里替她给妹妹赔不是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白苏苏要认错惹皇上怜惜,我便做的比她更绝,直接下令处罚风玥镶,给她道歉,看她还能如何作妖。
「罢了,皇后,这样的事情朕不想再有下次,既是你母家的妹妹,便好生看管着,进了宫,莫要招摇,有些规矩还是要教导着。」皇上神色缓和了不少。
我轻声应了一声,同皇上跪安,不再叨扰刘妃,白苏苏心有不甘也不能如何,也只得识趣离开。
走到长廊的拐角处,我特意停下脚步,等了等白苏苏。
她一步步走来,见我在等她,淡淡的瞥了我一眼,规规矩矩的向我行礼。
「娘娘特意等臣妾,是有什么话要吩咐吗?」白苏苏语气淡然,看得出她不想同我说话。
我松开涟芝的手,摆摆手,让她身旁的宫认后退了几步,接着,我步步上前,朝她靠近,她看了看昏暗的四周,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娘娘这是何意?」
我笑了笑,凑到她的耳边,说道,「本宫觉着柔长使近日性情大变,和从前,大不相同了呢。」
话落,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晓得她脸上是个什么神情,也不晓得她今夜能否睡得安稳,但我心里的疑惑,算是有了答案。
风玥镶挨了板子,奄奄一息,浑身都是冷汗,屁股上血肉模糊的一片,我带着骆正初还有秋杉等在外头,嬷嬷搀着已经意识模糊的风玥镶走出来。
「快。」我满是担忧。
秋杉和涟芝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架着风玥镶,拖着她走。
看着她喝了药,上了药膏我才离开,回到寝宫时,已经是深夜了。
我坐在梳妆台前,秋杉用帕子沾了些温水,擦拭我脸上的妆容,费了好些功夫,才擦干净。
镜子里的自己小脸蜡黄,我看着都有些想笑。
「娘娘还笑得出。」秋杉挎着脸,噘着嘴,「风小姐才来两日,便接连闯祸,这以后的日子还长,娘娘可怎么熬。」
「二十个板子,若还不够她长记性,她便是不适合留在宫中,再有下次,即便是皇上不说,本宫也不会再留着她,到底是年纪小,不懂事,本宫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有比她好多少,等她看明白了宫里的规矩,自然也会知道该怎么做。」
我这话是在宽慰秋杉,也是在宽慰自己。
想想当初的自己,与她其实也没有两样,我若是对她要求严格,或是妄图让她变得乖巧听话,那我和太后又有何异。
一切便听天由命吧,她同皇上有缘分便是最好,顺了太后的心意,若是无缘,我也不想去强求。
一觉醒来,我的脸上的黄色褪了不少。
「玥镶怎么样了,有没有哭闹。」我心里惦记着,一起来便问询道。
「回娘娘的话,风小姐一早醒来什么都没说,乖乖的吃药上药,有问起过娘娘下次何时去,有没有生气。」秋杉边为我梳妆,边说道。
她倒是很顾忌我的感受,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只是担心她自己的前程。
她行事这般冲动鲁莽,我想她也没有多把入宫这件事看得多重,不然也不会如此不管不顾,那应当是真心关心我的感受吧!
「本宫上次没用完的膏药你拿去给她,让她好生将养着,莫要留了疤。」我心里有些动容,好似真的有了个妹妹一般。
她若是聪明的,定能明白我的心意了。
还有六七日便是清明祭的时候,我得好生准备着,便是有心想去瞧瞧风玥镶,也抽不出身来,只能让秋杉多照看着。
午后,我刚去清点完祭品,远远的便瞧见安嫔挺着肚子,在左绫的搀扶下走来。
她每一步都走的很慢,时不时的擦拭额上的汗珠,花了不少力气才走到这里,我快走几步,到她面前。
「你有事便让左绫来传就是了,何苦亲自来一趟,马上要临盆的人了,也不仔细些。」我忍不住责备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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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都是这些话,晓得她听不进去,我还是忍不住要絮叨她。
她神色紧张,拉着我到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将身旁的宫人都支远了些,才开口说话。
「方才太后娘娘差人将稳婆送了过来,足有三个,我便是想用手段,也是有心无力。」
果然,太后做事谨慎周到,送来三个稳婆,如何也不能是三个稳婆都出了岔子不能接生,我们想安排自己的人,根本不可能。
「万太医那里呢?可有回应?」我叹了口气,从太后手中抢人,当真是不容易。
「去过了,万太医连面都不肯见,只说若是要看诊,通传便好,旁的,他什么都不想参与。」安嫔整个人都慌的没了主意,似是要哭出来一般。
若是换了我,我恐怕比她还要慌乱,好不容易熬过怀胎十月的哭,眼瞧着孩子便要出世了,却有人要将孩子生生的从自己身边带走,为人母,哪能受得住这种苦。
这怕是比挖心挖肝还要痛上百倍。
我握住安嫔的手,定下心神,这会我不能乱了阵脚。
「我还有一法子。」我咬着嘴唇,心生一计,「你若在你宫中生,太后娘娘遣来三个稳婆,我们下不得手段,稳婆不能离开,你可以。」
安嫔抬眼,先是不解,后又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我离稳婆远远的,忽然发作生产?」安嫔反过来抓住我的手,她一时情绪激动,下意识的用力了些,我吃痛,微微皱起了小脸。
「不错,我们不能让稳婆离开你,但你可以离开稳婆,过几日,清明祭,按理你已近临盆,可去可不去,但到了宫外,那几个稳婆想赶来也无济于事,只是那样的话,我担心你会有危险。」我压低了声音说道。
周围静悄悄的一片,只剩下我和安嫔说话的声音,偶尔传来几声鸟叫,飞虫鸣。
我抽出自己的手,半搀扶着安嫔,见她出神,没有打扰她。
还有二十几日才到她生产的时候,清明祭发作,提早了足足半个月,服用催产的药物,不知道她的身子且受得住受不住。
「我不担心旁的,只是怕孩子会有意外。」安嫔半响才开口。
原来她刚刚犹豫了这么久,没有半分是为了自己,而是在担心腹中的孩子。
「不如先找骆太医来诊脉,问一问,我同你一起回你的寝宫。」我摸了摸她的小腹,恰好里面的小人儿踢了一下。
边往安嫔的寝宫中,边让人去传骆正初,我们刚到寝宫没多久,骆正初便也来了。
太后娘娘差来的几个稳婆正站在院子里,指挥底下的人,该备些什么,该如何布置,经验十足的模样。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稳婆纷纷低下.身子行礼,瞧她们的动作便知晓,她们常在宫中走动。
不过我似乎没有见过她们,皇上身边的几个妃嫔生子时的稳婆我都见过,并无她们。
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微微点头致意,让她们起身。
「安嫔这几日胃口不好,你们是太后送来的,想来都是能人,去小厨房瞧瞧,给安嫔备些可口开胃的菜肴来,谁能让安嫔胃口大开,重重有赏。」我寻了个借口,将她们从安嫔宫中支走。
安嫔抬手,拿帕子捂着嘴,虽看不见她的嘴角,但看着她眯起的眼睛便知晓,她正笑的开怀。
「还是你有法子,三言两语就将她们打发走了,三个妇人在这院子里,叽叽喳喳吵得我头疼。」安嫔故意还揉了揉眉心,似乎很是头疼的模样。
进到屋里,安嫔伸出手,骆正初跪在一旁仔细的把脉。
「安嫔娘娘胎像稳固,一切都好。」骆正初收起帕子。
我让左绫和秋杉在外头守着,不让旁人靠近,招招手,将骆正初唤到近处,小声问道,「依安嫔的身子,若是要让皇嗣早些日子出来,可否?」
骆正初诧异的抬起头,「娘娘的意思是?」
「半月,若是早半月让孩子出来,安嫔可会有危险,皇嗣可会有危险。」我严肃的说道。
他见我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也神情严肃了起来。
稍加思索,他同样小声的回答道,「安嫔娘娘身体康健,像让皇嗣早些出来应当是无虞的,只是,毕竟是怀胎十月,借用外力让孩子提早出来,对孩子定是有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