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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宅中的事情,我是外人,不好掺和,可舅母到了跟前哭诉,我也不能不说些什么。
我便听着她抱怨,说舅舅是如何的宠妾灭妻。
这在后宅是常有的事,我听着不觉着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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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寻常人家给舅舅做个妾室娘子,舅母也不会到我跟前哭,舅母是嫌那娘子出身低贱,同她同侍一夫,她心里不快。
在家中她闹也闹了,吵也吵了,舅舅便是不依,而今那娘子膝下的孩子也都到了要前程的年纪,舅母眼见舅舅为他们谋划,却对自己的孩子不理不问,心中着急。
送风玥镶进宫也是舅母上赶着求太后,女儿家的前程好寻,儿子的前程可就不好算计了。
舅母此番来,一是想让我出面,料理了元娘子,二是想让我在皇上面前替她的儿子说说好坏。
我面上挂着笑,心里却有些不悦。
一家子的琐事都想让我出头,这到底是舅舅的家,还是我的家。
若要说亲近,舅母同我来往甚少,舅舅是嫡亲的,舅母却不是,我自是要向着舅舅多一些,舅舅喜欢那娘子,与我又有何干系,我多这一遭去管这闲事,与我没有半点好处不说,还尽是骚。
「娘娘,妾身知晓,妾身当家做主,这些琐事不应当来烦扰娘娘,实在是妾身无能,也着实是心疼那几个孩子,才厚着脸皮来寻娘娘,还望娘娘替妾身做主啊!」舅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越说越是激动。
我看了一眼风玥镶,寻了个说法,将她支走。
「不是本宫拿乔,不愿帮舅母,可这毕竟是舅舅的家事,本宫身为皇后,位虽高,到底是后辈,如何都是不合适说话的。」我露出为难的神色,咬着嘴唇,像是万般无奈之下才拒绝她。
舅母一吸鼻子,我见她身子微动,立马又接着开口说话,将她的哭声挡下。
「不过本宫倒是有些计策,或可让舅母的日子好过些。」
她一听,眼泪便又收了回去,瞪大了眼睛张望着我,「娘娘说,妾身定一字不落的听着。」
我让秋杉去门口守着,莫让旁人靠近门口,才细细同她说来。
舅舅疼爱妾室,不过是因着妾室有几分美色,会撒娇,惹人怜爱罢了,舅母到底是年纪大了,年老色衰,想和她争,自然是争不过,可她争不过,旁人未必争不过。
如同太后想将风玥镶送到我身边一般,舅母也可为舅舅寻觅几个家底干净,年轻貌美的妾室,分一分那元娘子的宠爱。
虽说舅舅偏宠妾室,但这管家的权还是在舅母的手中,我便让舅母摆出正室夫人的威风来,对元娘子和她的子嗣们,该打便打,该骂就骂,不该有的东西,统统收了走。
舅母深明大义,主动为舅舅纳妾,不让元娘子越界也在情理之中,想来舅舅也不敢说什么。
至于哥哥弟弟们的前程,便是前朝政事了,我自然是不好插手也不好过问的。
「娘娘的法子当真有用?」舅母一脸狐疑,似是有些不信,觉着这事哪有这般轻易的便解决。
「舅母尽管去做,到底也有尚书府撑腰,老尚书的几分薄面,舅舅还是要顾忌着的。」我让涟芝去库房拿了一只上好的翡翠手镯,送给舅母。
亲戚一场,也算是帮她一把,有我送的手镯,舅舅便知晓我的态度了。
「妾身瞧着长大的孩子,如今还要让娘娘来教导妾身,妾身真是羞愧。」舅母高高兴兴的接过手镯,放在手中看了又看。
「舅母去瞧瞧太后娘娘吧,难得进宫一趟,也要给太后娘娘请个安才是。」我算是下了逐客令,也提醒着舅母去给太后请安。
舅母理应先去给太后请安才是,先来了我的宫中已有不妥,若再不去给太后请安,难免会让太后不快,也会让太后开始对我忌惮。
她得了我的指点,又得了赏赐,高高兴兴的便去了太后的宫中。
我抿了一口茶,瞧见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
风玥镶露着笑,稚气未脱的模样惹人喜欢。
我招招手,唤她进来。
「呀,哪儿来的丫头,长得好生俊俏。」
屋外传来安嫔的声音,我连忙起身去迎。
「不好生在宫里养着,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我责怪了一声,忙让左绫扶着她坐下。
安嫔笑我大惊小怪的,「太医都说了,多走动走动,生的时候才不费劲,臣妾都不紧张,瞧娘娘紧张的。」
「本宫如何能不紧张,你这肚子里的可是,」我说到一半,想起风玥镶还在,便顿了一下,转口说道,「你这肚子里的可是皇嗣,金贵的很。」
风玥镶坐在安嫔的旁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安嫔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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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们都瞧着她,她不好意思的收回视线,「臣女在家中时也见过家中的庶母还有母亲有喜,只是头一遭见着这般圆润的肚皮,才有些好奇,失了礼数。」
说完,风玥镶吐了吐舌头,挠挠头,煞是俏皮可爱。
在我的眼里头,她就还只是个孩子。
「安嫔娘娘福气好罢,腹中的孩子也长得好些。」我随口搪塞了一句,又说了句云片糕甚甜,风玥镶拿起云片糕,三两口一片,嘴巴上都沾满了糕屑。
我同安嫔对视了一眼,安嫔用眼神在询问我。
「本宫都忘了介绍,这是本宫娘家的小妹,名唤作玥镶,她的父亲是掌管天牢的御司大人,玥镶打小身子便弱,幼时病了一场,一直没有好利索,恰好宫中的骆太医医术甚好,本宫便想着让他给玥镶瞧瞧,兴许能治根。」我这般解释着,安嫔心思通透,定能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只见她眉头微蹙,又很快舒展,好似没事人一般。
我岔开话题,问她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她看了风玥镶一眼,扯了些旁的闲话。
我若在这个时候将风玥镶支开,她脑子不笨便能猜到是有她听不得的事情要说,想着也不会是什么急事,便没有打发走她,有一茬没一茬的话着家常。
约莫过了两刻钟,风玥镶的肚子吃的滚圆,茶也喝了三杯,我才开口,让秋杉带她去住处瞧瞧,休整休整,等明日再去给太后请安。
「皇后姐姐,臣女先告退了。」风玥镶打了个饱嗝,同我跪安。
安嫔看着她的身影,等她走远才开口,「你这妹子长得与你颇有些相似,浑身上下透着股机灵劲儿,你倒是大度,尽往皇上身边塞人。」
她指的还有冉霜,我淡然一笑,大度不大度,这后宫都不会缺人,与其让旁人得了便宜,倒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便别挖苦我了,挺着个肚子还巴巴的来我这儿,是出了什么事?」我关心的问道。
安嫔脸上浮现一抹愁容,叹了口气,「早晨太后来过,太后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等我生了孩子,将孩子带去她的宫中养着。」
「能在太后宫中养着得太后的庇佑自然是好的,多少人求都不求来的福分,也是太后欢喜我,才肯,可我也是头次做母亲,怀胎十月,吃了多少苦只有我自己知晓,生生的要将孩子舍了给旁人,我,我也是不愿的。」
我脸上的表情一僵,竟不知太后还打着这个主意。
想来是太后见我多年未有所出,心里着急,便想铺个后路,将安嫔的孩子要过来。
皇子也好,公主也好,有个皇嗣傍身总归是好的。
我想太后心中的算盘,是想着我若无子,也有这皇嗣可用,不至于膝下空荡。
此事甚是棘手。
太后打定的主意,如何也不会改变。
「怕是要皇上出面才可。」我思来想去,唯有让皇上开口,堵住太后,不让太后有开口的机会,才能化解。
安嫔沉默了一会,「依着皇上的性子,只会同太后大闹一场,恼太后管束太多。」
我一时语塞,的确,皇上只要一遇到太后的事情,总是会失去理性,只晓得发脾气。
只怕不等我们布局,皇上知道太后的想法,便是要上火,同太后置气。
太后抚养皇孙再正常不过,但皇上不会这么想,他只会觉得是太后霸道蛮横,掌控他,还想掌控他的子嗣。
「还有一险招,成了便是成了,若是不成,便是大祸上身,姐姐心中多思量,想好了,我便给姐姐安排。」我琢磨了一下,倒是有个凶险的法子。
不想让母子分离,最好的法子便是让母子无法分离,寻个太医,在安嫔生产时说的凶险一些,待皇嗣诞下,说皇嗣有隐疾,需亲母的乳汁养着,离不开母亲便是了。
再者,太后想要安嫔的孩子也是为了铺后路,皇嗣有恙,太后也看不上。
此计凶险的地方便在于太后手眼通天,想在后宫中对太后瞒天过海,是极难的事情,若是东窗事发或是被太后察觉到什么,依着太后的秉性,安嫔性命难保。
安嫔咬着下唇,犹豫的不得了。
好一会,安嫔似是下了决心一般,说道,「半只脚踏在鬼门关生下的孩子,便这么让我硬生生的送了人去,倒不如叫我死了算了,七间,我信你,你如何说,我便如何做,成与不成都是我的命数,便是丢了这性命,我也不怪你。」
我心中有些感慨,平日里甚是洒脱的安嫔,如今也是为了子嗣不顾一切。
「容我想想。」我皱起眉头,心中打着盘算。
法子简单,如何瞒过太后才难。
骆正初与我颇有交情,但就是因着有交情,太后知晓,他便是趟不得这趟浑水的,只要他开口,太后一准会联想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还有便是连少使的兄长,连太医,他也是不行的,他才入宫,皇嗣的差事还落不到他头上。
要寻个信得过,且与我们没有瓜葛,也和旁人没有瓜葛的太医才可。
「我倒是有一人选,不知合适不合适。」安嫔压低了音量,吐出几个字,「万之初万太医。」
她说的这名太医,我有些印象。
他是前太医院医正的儿子,子承父业,原是要风光无限的,可前医正在先皇病危时医治不力,被革职,本是要抄家的,太后念在前医正辛苦多年,给他留了一脉,还恩准他在宫中任职,只是这往后的升迁已是无望,只能庸庸碌碌一生,混个温饱。
也正是如此,这位万太医在太医院甚是不起眼,谁都不愿意搭理他。
这么说来,确实合适,没有人敢去笼络万太医,不用担心他会否受他人指使谋害安嫔。
「只是不知他可愿意,听闻他性子古怪,生人不近,太医院无人跟他说的上话,要说动他,怕是有些难。」我有些为难的说道。
他的家中已经没有人丁了,唯剩下他一人,多年也未曾娶妻生子,家人这一条路走不通,我着实不知道这样的人,心中的所想是什么。
安嫔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的确,他性子古怪,宫中无人与他交好,如何能让他为我们办事。」
「你先别忧愁,且去打听打听,把他的底儿探仔细了,不过你与我都不方便出面,这事交给连姐姐吧!」我宽慰着安嫔。
人活一世,怎会没有弱点,只要用些心思,我定会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给他所需,他自然会为我们所用。
太后开了口,定会留心安嫔的一举一动,她宫中的人这会不能有任何的动作,而安嫔与我交好,太后也是知晓的,再加之我宫中多有太后的眼线,我有什么动作,也会引起太后的怀疑,这件事就只能交给与我们交好的连少使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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