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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行人站着的地方,应该是个小山丘,但现在,只有此处可落脚,下面是一片汪洋。
徽州的治安情况比消息里说的要好。
一路走来,虽都是流离失所形容枯槁的灾民,但未见发生什么动乱。
都是想安稳度日的小老百姓,谁真的想去做暴民呢?
但徽州的受灾情况超过了我的想象。
哪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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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人类社会在大自然面前都是渺小的。我成长的二十多年里,也是夏天经历过洪水,冬日听闻过雪灾,但每每大灾之后是大爱,科学有效的救援手段能极大地降低损失、抚平创伤。
可这里的水灾,太让人绝望了。
原本是村落的地方,已被数米深的水淹得连屋顶都不剩,洪水裹挟着牲畜和瓦片汹涌向西,汇成一眼望不到头的汪洋。
天上层叠的浓云预示着,当下雨歇只是短暂的,一场暴雨已经在云端酝酿。
灾难总会有超出想象的狰狞模样。
张知县一脸痛心地指着东南方位比划:「那里是粮田,早稻本来都快能收割了,结果上游决堤,大水冲下来,淹了个干净。百姓未来一年的口粮也没有了。」
杨知府赶紧找补:「现在恪亲王亲自来到徽州,是百姓之福,相信定能感化上天,早日平息水患……」
「本王也不懂这治水的事,只是看张知县呈上来的那套方案用纸颇多,有模有样,姑且按照那个去办吧。」盛承谨懒得听知府阿谀奉承,为张知县站了台,就一挥手屏退了一群人。
他应该也是没见过这样的情景,毕竟洪水从来都冲不进皇宫的高门大殿。
盛承谨神色凝重:「我总想着,被践踏和威胁已经是难以忍受,却没想过有片瓦遮蔽风雨,有粮食抵御饥寒,已经是难得的幸运。」
「王妃,你相信我会是个好皇帝吗?」盛承谨用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声音问。
「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没有选择,我一睁眼就已经在你的阵营,不帮你我就活不了了。」
「那如果……你一开始就在太子那边,你也会帮太子的吗?」
「在我看来,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觉得自己很有苦衷的政斗选手,有多大不同呢?
更何况我一个被人拿捏在手心的小角色,保命才是本能和任务,哪有资格说帮这个不帮那个?
即便是因为我的存在,这历史有了不同的走向,我也只是天道放在人间的一颗棋子罢了。
我不由地叹了口气。
「没什么不同也好啊。」
「什么?」
「至少你从来没说过我这番行事,是不忠不孝、大逆不道。」盛承谨自嘲地一笑。
「人各有苦。况且好男儿志在四方嘛,也可以在造反。你心思缜密还有能力,想取而代之也无不可。」
「而且我还有你。王妃,我以后更要看好了你,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王妃,你陪着我,看着我做一个好皇帝,好吗?」
我没敢回答。
我总觉得的这种家国天下的事离我太远。
哪怕我现在已经置身其中,但潜意识里总觉得这段经历很虚无,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发现只是一场很逼真的梦。
我没敢想那么长远,就像是升级打怪之后就应该叉掉游戏,然后投入到现实的写报告中,如果真的帮盛承谨夺了皇位,我难道还真的要在深宫中当所谓的皇后吗?
正想着到时候能不能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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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和我们一起来视察情况的人群里传来一阵喧嚣。
盛承谨戒备地拉着我的手。
「小姐!」雪竹跑回到我身边。
「王爷,受灾的百姓听闻您到来,要过来跪谢天恩呢!」杨知府还是一脸谄媚。
「不必了,本王也只是受父皇之命。」盛承谨一脸冷漠,把我护在身后。
说话间,人群中十几个人一边喊着「感谢天恩」,一边朝我们冲过来。
侍卫们挺身拦截,但那几个大汉块头都不小,和侍卫们推推搡搡,场面愈发混乱。
严明在我旁边正和几个大汉缠斗,雪竹远远地被推到了一边,盛承谨也被人拉着无法脱身。
突然一个人迫近我身边,表情凶神恶煞,朝我吼着「你们这些当官的才应该死!」
我被吼得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这人就冲我肩上推了一把,力道之猛让我根本站不住,一下子摔入了洪水之中。
「王妃!」盛承谨一把推开众人冲过来,想要抓住我的手,但根本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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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湍急,我一下子被冲出了好几米。
水很深,脚下没着没落的,再加上我水性一般,不会控制身体,浮浮沉沉的灌了好几口水。
厚重的袍子裹在身上更是增加了阻力。
完了,这下可能真要退出游戏了。
就在我佛系地准备凉凉的时候,突然有人在背后托了我一把。
我赶紧把头露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气。
「王妃你不要乱动,我救你!」
盛承谨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像是带着光环的天使。
是的,落水以后越是挣扎,越是让施救的人耗费体力,说不定最后两个人都折在水里。
我说服自己放松下来,完全相信盛承谨。
拼命放松反而容易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出门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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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立我这里,一会儿想盛承谨你一个王爷,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
水太急了,盛承谨拉着我根本游不动,还被我拖累地灌了几口水。
营救的侍卫们也只能在我们身边围出人墙,一点一点推着我们。
上游带下来的水里满是沙石,一个激流砸过来,我们好不容易游出来的距离又退了回去。
还有时不时冲过来的木片杂草,把刚拉好的人墙一下就冲散开去。
湍急的洪水里,一群人抱成一团,浮浮沉沉,艰难向前。
我身上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没力气。
死沉死沉带不动,说的就是我吧。
「盛承谨你别管我了,你快上去。」我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冲他喊。
「我一定能救你!」盛承谨根本不听劝,抱着我又往怀里收了收。
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侍卫们从岸上一个接一个连成一道链,这才终于把我们拉了上去。
我躺在地上完全失了力气。
迷迷糊糊只觉得有人一直拍我脸。
我胡乱抬手拦他:「盛承谨你别打我……我答应陪着你……」
然后就温柔地走入良夜,彻底没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还是被人喂汤药。
不同于刚上线的时候被捏下巴灌药的待遇,这回喂药手法略好了点。
也就是略。
还是把我给呛了。
我准备数落一下雪竹,一睁眼发现往我嘴里怼汤匙的是盛承谨。
既然手法生疏,你让专业人士做不好吗?
我内心正吐槽,又给呛了一回。
「王妃你醒了!」盛承谨眉眼俱笑,激动地给我擦嘴。
擦了我一脸。
我再不醒就被你呛死了呢。
我瞧着他面上都失了血色,如瀑的黑发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更衬出苍白脆弱。
想必救我的时候丢了半条命吧。
突然觉得还挺过意不去。
「多谢王爷。」
「王妃你真的要好好谢谢本王,这可是救命之恩。」
哎?你不应该说不用谢吗?
「那……我下个月多给你赚点钱。」
盛承谨可能太激动了,俯身抱住了我。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身上烫得厉害,而且身体在微微颤抖。
「王妃,你答应了要陪我的,你可不能走。」声音里还有点委屈。
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在我的耳边。
可能是刚才没擦掉的汤药吧,我这么跟自己说。
结果盛承谨抱着我就不起了。
我默默忍了一会,推他,没推动。
他昏了过去。
「小姐,王爷把你救上来以后,嘴唇都已经发白了,还非要亲自抱着你回驿馆,一刻不停地照顾你。」
雪竹给盛承谨换上冷毛巾,物理退烧。
但他照顾的也不好啊,我心里想,这种事还是让会的人做好了。
我拧了个毛巾递给雪竹:「你给他擦擦脸啊,我怕他烧得难受。」
「知道了小姐,你已经嘱咐了三十回了,王爷现下烧都已经退了。」雪竹话里抱怨,嘴角还往上勾着。
「哎呀,那他怎么还是不醒啊,你再给他擦擦。」我又拧了个毛巾。
不过,刚才他是真的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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