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刺杀案3


就在沈云在招福寺门口守了一个上午,一位身着银色铁甲的健壮中年于甲士的簇拥下,缓缓来到寺庙前。
此人正是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阳平郡公窦骁!
窦骁看都没看沈云一眼,只是让手下的亲兵接过防务。
接着就进入招福寺去拜见太后了。
对于这位最顶头的上司,沈云也只见过一两回而已,对方当然不会在意自己这么一个小卒子。
没过多久,就看见窦骁护卫着太后的栾驾出了寺门,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而沈云这些有护驾之功的军卒就被打发回去,继续值守景风门,赏赐什么的根本没见到。
无怪乎金吾卫不肯拼命,这泼天的救驾之功都不赏,你让谁拼命去?
虽然沈云心中不爽,但也无可奈何,生活还得过!
就在沈云回道军营,换上一身干净的甲胄后。
一位身着大红色官袍的须发皆白的老者,在护卫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宫城边缘的军营。
“领侍中、三公尚书、博临县侯顾炎,奉太后懿旨。即刻起调左威卫精锐前往招福寺。此乃调兵之虎符,请校尉速速整军随我前往招福寺。”
这名老臣虽然年迈,但是中气十足,他长长的头衔念出来后,负责看守宫墙的校尉连忙拜倒。
接过虎符勘验后,那校尉立刻将沈云这批禁军军士编组,随着顾炎向招福寺而去。
沈云的心头犹如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自己刚守了半天的寺门,转眼又被抓了壮丁,他轻叹一声世事无常。
一国执政太后被刺,其牵扯之深,在调查期间恐怕没办法返回家中了。
一想到这沈云更加头疼了。
在这仓促之际,沈云也只能让一名相熟的士兵给妹妹沈瑶带话。吩咐她这段时间不要外出,老老实实待在家中。
当顾炎领着麾下精兵抵达招福寺时,那里已有两位朝中大员在静候着了。
其中一位,身着与顾炎相仿的大红官袍,威严中不失庄重;另一位则稍显年轻,一袭紫袍加身,更添了几分书卷气与灵动。
这两位大人,皆是以谦卑之姿迎向顾炎,红袍大臣先行一礼,声音清朗而恭敬:“下官廷尉卢俊,拜见顾公。”
随后,紫袍大臣亦步亦趋,其声沉稳有力:“京兆府尹崔町,拜见顾公。”
沈云跟在顾炎身后,目光掠过二位官员,心中暗自心惊。
廷尉是负责刑名司法的官员,掌审理判决、参议案例律条、收捕罪犯,调查太后遇刺案件自然是理所应当。
而京兆尹则是掌治京师,主管京畿地区治安以及司法的最高长官,对洛京城中发生的大小事都有管辖权,更何况太后遇刺,此等震动国本之事。
顾炎轻轻颔首,双手悠然负于背后,言语间透露出一股威严:“太后懿旨,明令廷尉大人主理此案,京兆府辅弼。老朽只是奉命保护招福寺,防止宵小惊扰了寺内神佛的清修。”
听罢,两位官员相视一眼,皆是心照不宣。
他们久经宦海,又怎么相信窦太后派遣顾炎这等重臣至此,只是单纯守护寺庙那般简单?
其中深意,只怕远非表面所见。
廷尉卢俊倒是面色坦然,他出生名门范阳卢氏,是不折不扣的九姓望族。
自卢俊踏入仕途以来,便以铁面无私、执法如山著称。只要自己秉公办案,任凭风雨飘摇谁也抓不到自己的把柄。
反观崔町,面色阴沉,眉宇间难掩深深的忧虑。
他虽同属九姓高门博陵崔氏之后,却只是家族旁支。
最近好不容易升迁至京兆尹,尚未来的及尽情领略那春风得意的滋味,治下就出现这等惊天逆案。
尽管太后懿旨,此案由廷尉主理。但廷尉重在刑名律法之裁定,而探寻真相、缉拿凶犯这件事上还得京兆府来办。
崔町深知,此案若不能迅速告破,他恐怕难逃干系。
就在三人商议完毕,准备开始调查的时候,招福寺内一阵骚乱响起。
一缕清脆如银铃的女声划破空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决:“吾家公主欲归府邸,尔等何人,胆敢阻挠天家行踪!”
顾炎闻言剑眉微蹙。
而京兆尹崔町则是面色一沉,怒道:“佛门清净之地何以藏匿女眷?速速将人擒下”
令下如山倒,崔町身后数名训练有素的驿卒,立刻杀进了招福寺。
须臾之间,刚刚进入招福寺的驿卒押着两名身披僧袍的侍女,来到顾炎等人面前。
这两名侍女,面对着眼前身穿大红大紫色官袍的朝廷大员,竟然无丝毫怯意。
其中一人看向顾炎连忙说道:“顾公!吾等乃长乐公主殿下侍女!公主殿下为祈国运昌盛,于招福寺内闭关斋戒数日。今朝礼毕正欲归返府邸,不料却被这群丘八们拦下了去路!”
此言一出,即便是素来沉稳内敛的顾炎,也不禁眉头紧锁。
这下子又牵扯出一名公主进来,这案子是彻底没法查了!
这位长乐公主,也是先皇宣武皇的子女,是今皇帝的妹妹。
北魏皇室对宗室极为优待,这使得北魏一朝的公主非常的跋扈。
得知寺内深处,还隐匿着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这也让在场的三位重臣心头不禁沉甸甸的。
当报出了长乐公主的名号,崔町连忙挥手示意身旁的驿卒释放了侍女。
自己本就身处风口浪尖,若再触怒了这位刁蛮的公主,那无异于自掘坟墓。
唉!自己真是前途堪忧......
最终,还是顾炎打破了沉默的僵局:“竟然此事涉及宗室,那就非我等外臣所能置喙。当务之急,应速遣使者入宫向太后娘娘禀明情况以求圣裁。”
“老夫先行一步,往长乐公主处请安。”
言罢,顾炎留下一脸愕然的两位朝中肱骨独自在风中凌乱,自己则向着招福寺内走去。
而沈云作为顾炎带来的护卫,也紧随其后步入寺门。
沈云虽无数次戍守宮墙时遥望这座招福寺。但今日,却是他初次踏足这座洛京最气派的寺院。
亭台错落有致,楼阁飞檐翘角,仿佛一砖一瓦都承载着深邃佛法。
宝殿辉煌,佛塔耸立,金光熠熠中透着几分庄严与慈悲。
更令人惊叹的是,寺内设有僧房两千余间,规模之宏大装饰之奢华,足以彰显皇家寺院之非凡气象。
顾炎一马当先领着沈云及一众禁军精锐,循着长乐公主贴身侍女秋香的指引。
穿过古刹,直至一处清雅别院前驻足。
须臾之间,一位身着素白僧袍、面覆轻纱的女子,轻盈步出院门。
女子约莫双十年华,身姿曼妙,即便被宽大的僧袍包裹,亦难掩其骨子里透出的婀娜与温婉。
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又似藏着万千星辰,于圣洁之中不经意地流露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妩媚,让人不禁为之侧目心生涟漪。
那女子轻挽着随意散落的云鬓,几缕细碎的青丝不经意间垂落在素雅的僧袍之上,为她平添了几分风韵。
轻纱遮面,半掩容颜。
沈云即便只是惊鸿一瞥,就足以让他断定,这位公主定是世间难得的绝色佳人。
长乐公主轻启朱唇,其声音非是沈云预想中的那般骄横跋扈,反倒是裹胁着一缕难以言喻的幽怨:“见过顾公。”
顾炎心若明镜,别看这位长乐公主虽外表柔弱似柳,实则内里却与那些声名在外的跋扈公主们并无二异。
他自是不会轻易为长乐公主那温婉表象所惑。
顾炎轻提衣摆行了一礼,随后缓缓开口:“公主殿下,微臣斗胆一问,公主为何会在招福寺内?”
长乐公主闻言眼眶微红,似有泪光闪烁,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顾公明察。近日来,太后为叛军之事忧心如焚。国运飘摇,本宫身为皇室一员岂能坐视不理?故而亲临寺中虔诚祈愿。”
顾炎闻言扶着额头,再次问道:“刺客攻击太后栾驾之时,公主身在招福寺内,理应能闻及,为何彼时未立即回府?”
长乐公主轻咬下唇,叹息一声缓缓道:“那时,本宫正在潜心礼佛,忽闻寺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实在令人心悸不已。本宫此番出行,仅携贴身婢女,秋香见情势危急恐生不测,便劝慰本宫暂且留在寺中。”
顾炎听完了长乐公主的陈述,拱手一礼,沉稳的说道:“公主殿下所述之事,老臣定当原原本本禀报太后。在太后圣裁未至之前,还请公主殿下暂避僧房,此期间若公主有任何所需,但请直言,老臣必当竭诚以应。”
闻言,长乐公主依然是一副孱弱的样子说道:“顾公如今洛京生乱,本宫在僧房中住得不安稳,不知可否劳烦您调派几位英勇之士,以护我僧房周全?”
顾炎闻言也不废话,将包括沈云在内的二十名军士圈点出来。接着说道:“这些都是戍守宫门的禁军卫士,定能确保公主安危。”
言毕,顾炎也不想要和这位长乐公主多费口舌,向长乐公主行了一礼后就告辞离去。
而被顾炎点出来留在僧房附近的禁军卫士面上皆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喜色,只有沈云心中暗道麻烦。
长乐公主此番给出的理由,细究之下,实难经得起推敲。
窦太后遭遇刺,长乐公主不及时亮明身份离开招福寺,偏偏等太后凤驾回宫之后,顾炎等朝中重臣来查案时才亮明身份,这一连串举动简直处处透漏着疑点。
沈云心中明镜似的,顾炎留他们在此,不单只是为了确保长乐公主安全,那股监视的意味更是不言而喻。
沈云暗自苦笑,自己是造了什么孽。
自己只是在戍守宫门,就莫名其妙的被卷入了这场错综复杂的漩涡之中。
顾炎走后,长乐公主的倩影也缓缓步入僧房。
之前领路的那名侍女站出来说道:“吾乃公主殿下近身侍婢秋香,你们哪位是队正?”
言罢,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在沈云身上,毕竟沈云的勇武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见此情景,沈云也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
秋香嫣然一笑,带着几分好奇问道:“敢问这位军士,如何称呼?”
沈云闻言,连忙抱拳行礼道:“在下左威卫沈云,幸会秋香娘子。”
秋香目光流转,落在沈云那张轮廓分明、面容清俊的脸庞上,再听他言语间温文尔雅,心中又多了几分好感,她便说道:
“沈队正,烦请您费心编排一番轮值班次,确保公主驻跸的僧舍万无一失,至于众位将士,周围的僧舍皆可暂作休憩之所。”
沈云闻言,唱了一个喏,便自顾自的安排起众人。
。。。。。。
夜幕低垂,招福寺的幽深院落被一层淡淡的月光轻纱覆盖。
一侧僧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三位北魏重臣凝重而复杂的神色。
顾炎以手扶额,眉头紧锁着说道:“太后凤旨已下,令长乐公主暂居招福寺中,待案子彻底查清之后再回府。”
府尹崔町闻言,本就深沉的面容更是添了几分阴霾。
太后遇刺朝野搅得人心惶惶。
即便是权倾朝野的雍王殿下,亦难逃责难之声。此案本就错综复杂,如今却又横生枝节!
如今京兆府的衙役正在沿街找人来辨认那些逆贼的尸首,只有查清楚这些逆贼的身份,才好接着往下查。
但是洛京之地,人烟稠密,黄册所载已逾三十万户。
若再加上那些豪门深宅中的仆役,以及游离于户籍之外的隐户,城中人口之众怕已逾百万之巨!
因此想查清楚这些逆贼的身份根本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廷尉府今天也没闲着,先是彻查了宫禁,抓捕了一部分金吾卫的士卒。
后来听说有不少人看见,刺客是从招福寺的外墙里翻出来的,这下连不少招福寺的僧人都被抓进了廷尉府的大狱之中,可是至今还是没有审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在加上当时,金吾卫杀发了性子,那些刺客都被砸成了肉泥(不是比喻),由于那些刺客没能留下活口,这无疑为案件的侦破提高了难度。
好在忙碌了一天,得到了唯一算是线索的线索。
那就是此案跟招福寺的僧人无关,至于这个答案怎么得来的。
呵!太后金口玉言!
既然无关招福寺,廷尉卢俊这边压力骤减。
只是如此一来,重担就压到了京兆府这边。
京兆府尹崔町已经想要辞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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